他很少怀念过去在赵的屈辱时间,不是痛恨自己的软弱,只是觉得没必要,一切都己过去,他去想这些,不如去考虑他未来要做的事。
但他总是会透过琇莹的眼睛,想起他和琇莹稚时的样子。
他笑着叹口气,怎么会有人到现在的眼睛还跟年少时一样啊,一样的明朗清澈,还有与幼时一样的含着独对他的濡沫紧紧追随他。
他眼中的阿政不是秦王,只是阿兄,他护以为命的兄长,他的琇莹从未改变。
琇莹不解地歪头看向阿政,“阿兄,身体不舒服吗?”
阿政如幼时玩他们经常玩的游戏一样轻扺着他额头,琇莹立马跟小时一样笑弯了眼睛。
他不自觉地用着幼崽的腔调,“阿兄爱我。”真是跟幼时一样的黏糊。
他依旧像以往一样紧紧回抱着阿政。阿政也回了他一个拥抱。
阿政说他眼中的琇莹跟年少时一样没变,可琇莹也说兄长在琇莹眼里也从未改变。
以前兄长他的眼睛就像是高阔的蓝天,可以装得下天下了。
装得下天下,也自然装得下天下间的小小的琇莹。
虽然,琇莹现在在他眼里可以看见越来越多的野望,可总能在兄长眼里找到他。
他是在阿政眼里变小了,但不是他不重要了,而是在兄长眼里他认为重要的事变多了,他的眼里多了秦王的责任和秦国万民,乃至于现在又多了天下的土地。
但兄长眼里的琇莹面容清晰可见,他从不褪色,他是兄长眼中的幼弟,是他用爱养大的孩子。
所以,他知道他兄长总会记得他,想念他。
所以,相依相行的我们在彼此眼中怎么会变,阿兄,我一直理解你啊。
就像在万千人中,我总会找到你,追随你左右。
也许等兄长你成了老头子,琇莹也会亳不犹豫地去折春日最漂亮的高枝上的花,炫耀着跟所有人道,“唯有最高枝,足以配我兄长。”
琇莹心里,你哪会褪色,你从他生始就是他眼中的太阳。
此局
半个月后,琇莹又要再一次离开,让整个章台宫最近都有点沮丧。
阿政也是十分频繁地翻动有关这场战争的竹简和一些大臣安排战场的布局,更是屡屡查看粮草和大军的调动。
反而当事人琇莹是最轻松的,他每天除了陪阿政吃饭,就呆在自己的厂里打铁。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天琇莹就要走了。
琇莹赶在今天前往章台宫,想将自己这些天和墨家一起设计,自己亲手打的小弓弩交给阿政。
他揣着弓弩和一袋子淬了乌头汁1的小箭,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章台宫的台阶。
已近傍晚,章台宫偏殿中有点昏暗,阿政命人点了一墙的人鱼油灯,照亮书案,那灯墙发着葳蕤的光,明明灭灭的,有些晃眼。
阿政坐在椅上,处理着摆在桌上有半人高的奏折。
旁边的小桌上,李斯面前也放着一摞竹简,他将一些小事放在一侧,将需要阿政着急处理的事情凑齐一堆便堆放在阿政的右手边。
侍人或是安静的侍立两旁或是帮忙搬竹简,其间没有人敢发出一次大声。
整个大殿的氛围十分严肃沉闷,只有阿政和李斯毛笔摩挲书简沙沙的声音。
自从阿政开始收回部分权力后,这便是章台宫的日常。
以前还少一些,仅靠琇莹打完铁后帮他整理就可。
现在人都知吕不韦颓势己现,阿政掌权是板上钉钉了,只等过段时间行了冠礼及冠后,赵太后交还秦宫守卫和一部分的兵权,便是顺理成章的秦王了。
于是现在的奏章是每日都堆满了两车,这便需要李斯从下朝开始不断的整理了。
王不仅是有无上的权力,还有似乎处理不完的奏书和永不停息的笔间。
琇莹被侍人引了进来,在高处的阿政立马听到了,但他没抬头,依旧埋案勾画。
在小桌上的李斯几乎被奏折给埋了,也没看见琇莹。
琇莹也没说话,熟练地走向李斯的位上,将他中间的书简抱了一半放到了自己的桌上。
李斯这才漏出了头,他见到琇莹正准备起身行礼,就被琇莹摆手免了。
琇莹将书简摆好,坐在座位上,接过侍人的拿来的毛笔,他一边展开书简准备分类,还一边与对面的李斯说着话,“通古啊,今日的茶估计喝不上了,但我们可以喝兄长的藏酒。”
李斯还未开口,上首的阿政抬起头看了他的幼弟一眼,“明早就去战场了,还喝酒。战场之上喝酒误事。”
琇莹叹了口气,手下熟练的分着书简,开口道,“那可惜了,想来我只能与兄长和通古在归来日喝了。”
阿政懒得理这觊觎他酒的小馋鬼,他接着伏案批奏书,另一只手将桌上那盏油灯贴近了些,好让他就着光看得更清,他笔下的沙沙声不停,在每一道书简上留下自己的命令,他似乎永不停熄自己的动作。
倒是李斯乖觉,向琇莹和阿政一拜,“公子此行定能扬我国威。”
阿政深遂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对这话极满意的。
琇莹更是露齿大笑,高声扬臂道了一句,“善!”
真会说话,他一个吉祥物,能干啥,他不说话,管好后勤粮草,不主动添乱干扰那些将军的判断,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当然,说句不好听的,兄长塞大恬进去,是真的想让他去蹭点功劳并干点正事。兄长给他塞进去,只是让他去管着那个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成蛟。
他干完这些事估计就足够称得上一个大功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