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没讲到一半,他再抬眼去看时,躺在身旁的人早已熟睡。
陈槐没再继续讲故事,盘腿坐起,折了树枝驱赶虫蚁,不让它们打扰方夏睡觉。
旁边有好几丛狗尾巴草,山风一拂,慢晃轻摇,毛绒绒的,像是挠在了陈槐的心上。
太阳快下山了。
陈槐轻声喊她:“方夏,醒醒,该回去了。”
日落后,山里的气温会降得很快,再睡下去,陈槐怕她会感冒,而且确实也该送她回去了,太晚了不好。
他又推了推她的肩:“方夏?”
方夏睡得沉,咕哝了一声,陈槐没听清,把耳朵凑近,“什么?”
“叫我幺幺。”
“幺幺?”
“外婆就这样叫我。”方夏缓缓睁开眼,无神地望着蓝天,“外婆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方夏出生在大暑之后,立秋之前。
那是一年中最炎热、阳光最猛的时节,满坡的玉米和高粱,长势正好,新犁出的地里,种上了萝卜和苋菜。
那一天,母亲死了,全家人都在难过,丝毫没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悦。
除了外婆,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的出生。
外婆没念过几天书,认不了几个字,也不会取名字,就一直“幺幺”“幺幺”地叫她。
后来,去登记上户口的时候,有人给外婆说了个“夏”字,这才有了“方夏”这个名字。
不过,外婆还是更喜欢叫她“幺幺”。
一声又一声,温柔亲切,全是爱意。
“好了,幺幺,不能在这儿睡了。”陈槐把人拉着坐起来,“太阳快落山了,这里冷,再睡会感冒的。”
方夏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抬手揉眼睛,却有什么东西,毛绒绒的,扎到了她的眉骨。
方夏清醒了不少,定睛一看,原来是右手的无名指上被绑上了一根狗尾巴草。
打了个结,绑得还挺好看的。
“你干嘛呢?”方夏动了动手指。
陈槐笑笑,只说:“好玩。”
至于其他的涵义……
那些,还不该在现在这个时候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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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停在公路上,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他们要先走路过去,才能坐车。
两人顺着小路并肩走着,陈槐逮到机会,一把捉住方夏的手,紧紧地握着。
半晌,他才说:“牵个手?”
这话里的疑问语气,显得多余。
“你不都已经牵上了吗?干嘛还要问一遍?”方夏白了他一眼,却没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