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三眼里,要是一个人连随性妄为的资格都没有,活著还有什麽意思呢?一副病弱的身体,根本就是拖累罢了。
俊秀的容貌,略显苍白的皮肤,大概是长年不见阳光的关系,安宁王的皮肤倒是特别的细腻,每次都让陈三忍不住捏上一把。
横竖也不会醒过来,捏一把又有什麽关系,陈三从来没把这个人当成什麽王爷,或者对他而言,王爷又算得了什麽呢?
强行用手指撬开安宁王的嘴巴,陈三以内力灌进汤药,掌心沿著喉咙按到胸口,引导著药汁流进胃里。
大概是他今日的动作特别用力,安宁王虽然没有清醒,仍是疼得皱起了眉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著,正是这样下意识的动作透露了他的难受。
「哎呀,抱歉了,明天我小点儿力。」
献媚般说著这样的话,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空荡荡的房子里明明只有他和这个活死人,也不知道是做样子给谁看。
「呵,这睫毛倒生得不错。」
陈三打量著安宁王的脸孔,忽然起了玩心,伸出手捏住了他的睫毛,轻扯了一下。
大概是把安宁王弄疼了,他的眼眸微微一颤,眉头下意识地紧蹙著。
陈三仍旧是开玩笑地道歉说,「哎呀,又弄疼你了,真不好意思,现在这会儿可千万别醒来。明天,明天我一定不动手动脚。」
陈三自己也记不清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在他的眼里,所谓的安宁王就像个大布娃娃,生得一张陶瓷脸孔,不会笑,不会哭,更不会说话,只能让他揉捏著玩而已。
齐岚是不可能知道,陈三第一次见到自己是什麽时候,但他一直记得自己初见陈三的那个夜晚。
王府内烛光昏暗,一路走来寂静无声。偶尔一阵夜风吹来,拂得树叶瑟瑟作响,夜影斑驳。
齐岚一身紫衣宽袍,修长的身姿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与夜的黑融合在一起,并不那麽鲜明。
几个时辰前,齐岚才刚从昏迷中清醒。那时候已经是傍晚,进屋伺候的侍女一看到他坐起身,赶紧去叫了总管来。
不出片刻,总管和乘风就赶到了屋子,侍女们刚伺候完梳洗,就端来了一桌子的饭菜,口味清淡但花样却多。
齐岚看著屋子里站了那麽多人,皱了皱眉头,总管会意地喝退了所有的侍女,然後一一禀报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情。
而提到陈三的时候,总管忽然说道:「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倒是个真有本事的人。」
齐岚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於礼数看得极淡,他醒来的时候虽然没见到陈三这个人,但是心里总惦记著要亲自去道谢。
待到入夜,他吃过了饭菜,总算身上有了力气,便吩咐侍女替他更衣,好亲自去看看陈三到底是什麽人。
刚走出院子,齐岚就察觉到偏院有动静,记得这里以前是没住人的,难道府里来了新的下人搬了进去?
转念一想,齐岚心中自是明了,他快步走上前,隔著房门问道:「是谁在里面?」
屋里走来一个青衣人,身姿修长,声音悦耳,屋里没有烛光,齐岚看不清他面容,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哎呀,是王爷啊。」
齐岚并没有想到这人嗓门如此之大,再加上他表情夸张,笑容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你怎麽不点灯?」
陈三扬唇一笑,不知从指尖弹出了什麽,桌上的蜡烛一下子被点燃了,整个屋子通亮了起来。
齐岚这时才看清他的样子,白面书生,容貌俊美,眉宇眼角带著几分慵懒和潇洒,与他脸上的痞笑极不相称。
陈三走近几步,一脸讨好地说道:「王爷您坐呀,可别累著了。」
齐岚大致也能猜到他是什麽人,皱皱眉头,语气平淡地问道:「你就住在这里?」
陈三并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您的毒虽然解了,但馀毒未清,身子又需要调养。啊,对了,我就是先前和潋君一起从蓬莱岛来为你解毒的人。」
未等陈三说完,齐岚已点点头。
「我知道。」
等到这会儿,陈三才想起他刚才的话。
「我看这屋子朝向好,晒得到太阳,就挑了这里来住。哎,是我糊涂了,还没经过王爷的同意,王爷要是不答应,那我就搬到别间屋住去。」
齐岚温和一笑,斯文有礼的样子与陈三全然不同。
「既然想住这里那就住吧,不必客气。你与潋君救我一命,我还未曾言谢。」
陈三刚听到前半句,脸上就乐了,齐岚话一说完,他忙道:「王府好吃好住的,日子过得可舒坦了,王爷还说什麽谢呢。真要谢,也是小人谢王爷才对。」
陈三说这话时,神情语气都是一副夸张的样子。齐岚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衬著这人的相貌格外特别,心里倒不觉得是献媚,反而笑他有趣滑稽。
陈三本就是嗜睡之人,此时已是深夜,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齐岚向来没有王爷架子,见他一脸倦容,抱歉地说:「你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陈三恭敬地送他到了门口,齐岚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什麽,停下步子转头问他道:「差点忘了,你的名字……」
「陈三。」未等齐岚说完,陈三便脱口而出道。
齐岚一愣,略有好奇地看了陈三几眼,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温和地笑著点点头,然後便转身离开了。
齐岚素来没有贪睡的习惯,天刚初亮,他便起身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