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阮坐在榻上朝外间看去,那蜡烛已然燃尽,看来人鱼膏经久耐用也只是相对而言。
段骁赤裸的双脚直直垂向地面,头颅也无力地垂着,身上的淡紫色朝服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然干透,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淡薄的嘴唇干涸泛白,双眼上仍紧紧覆着那黑色的绸布。
楚清阮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段骁身后,伸手准备解开那蒙了一夜的绸布。
不想她手指刚碰到段骁,手下的身躯倏地一颤,嗓音沙哑极了,“阮阮,是你吗……”
楚清阮解下段骁眼前的绸布随意地丢在一旁,没有发现那绸布上沾着些许湿意,她缓缓走到段骁面前,男子素来冷峻的双眸此刻透着浓浓的疲惫,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似乎连抬头看她一眼都用尽了浑身力气。
楚清阮却开心地勾了勾唇,摘下段骁耳中塞着的锦布,笑意清新而明媚,宛如山涧的清泉,沁人心脾,“王爷,您府上的蜡烛可还好用?”
段骁虚弱地看着她,乌黑的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侧,平添几分脆弱,“阮阮,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因为一夜的折磨嗓音带着轻颤的沙哑,听的楚清阮微微一怔。
她想起来什么了?
不过很快,楚清阮便明白过来段骁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这一夜未眠,却让他发现了她和以往的不同,笑意不由愈发灿烂,“我都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段骁幽深的眼眸倏地一暗,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哑声问道:“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仇恨
“您问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呀……”楚清阮娇怯地咬了咬淡淡的粉唇,故作迟疑地沉吟片刻,随即再次绽开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
“王爷您猜?猜对了我就把您放下来。”
说完顿了顿,明媚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寒意,“但是,猜不对可是要罚的哦。”
段骁幽沉的眼眸似有暗芒闪过,干涸的唇角艰难地扬了扬,哑声道:“在公主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若是她那个时候便想了起来,又如何还会蠢到再被楚望儒送到瑞王府去。
楚清阮将地上散落三本书籍垒在一起,随后,径直站了上去。
“啪!”
楚清阮玉手一扬,竟是一掌朝段骁扇了过去,段骁苍白的脸庞被猛地打偏了过去,又因为被吊着的姿势很快又转了回来,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脸侧,衬得脸颊愈发苍白。
眼前男子清冷的眸光剧烈一颤,很快又重归寂静,似乎他不是被她扇了一掌,而是被她轻轻抚摸了一下。
楚清阮冷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在段骁是瑞王的身份时,被她扇了耳光。
楚清阮看了看自己白皙纤薄的手掌,冷冷勾起了唇,“王爷,我若是那时就想起了上一世,当日那簪子刺的只怕就不是手背了。”
段骁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自嘲般的了然,这一点他又何尝不清楚,他更加清楚,此刻这猜时间的游戏不过也是为了借机折磨他而已。
段骁艰难地张开嘴,声音晦涩地再次猜道:“是这一世你踏入瑞王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