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默默地举起公文挡住脸,装成一副繁忙的模样。
温知满收回视线,嗤笑一声,倒是乐在清闲。
常冶鼎昨晚上被人发现之后就带回了常府,今早还派人去吏部告了假,估计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急着如何自保才是正事。
至此常冶鼎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温知满靠在椅子上,手指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衣袍上的暗纹,这几日忙着如何蹲常冶鼎,一连好几日都没有遇见程连云。
这人来得早走得迟,他若是不顺着对方的时间来,还真不容易蹲到对方。
李郎中看完手头的公文,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走过去和温知满说道:“后几日藩属国入京,下官带着仪仗队和礼部的人一起。”
李郎中斟酌着用词:“世子就跟着其他官员走在一起,不入大殿,等礼部的人安排好后,可带着侍卫巡查宴会。”
温知满心中算了算时间,还有好几天,他挥手道:“还早,到时候你再与我说。”现在说了还是忘。
李郎中轻缓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桌前,温知满拉住他:“等等,这几日程连云有没有来找过我?”
“程大人吗?”李郎中觑了眼温知满,诧然道,“世子不知?翰林院择了片新地儿,原来暂留在文华殿的翰林官全部迁往外廷。”
换句话说,温知满就算在夹道中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再遇见程连云了。
温知满前几天光顾着盯梢常冶鼎,他一无所知地问:“几日前的事情了?”
“有……四日了吧。”李郎中老眼缓缓看向别处,想离开这里。
温知满拧紧了眉,一张巴掌大的脸庞覆着霜。
李郎中又想起被套头暴打、今日没来当值、并且流言满天飞的常冶鼎。
他肩膀抖了两下,甩开温知满的手就回到自己的公案前。
程连云性子在温知满看来,其实是比较内敛的,就连当年的写信,若是没有温知满主动,两人也不会发展成后来的笔友。
但这人做事周到,不辞而别很难想这是不是故意的。
温知满视线停在窗外,忽然想起程连云之前来找自己的那次。
这人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很少见对方做在他规划外的事情,程连云当时找自己必定是有事,所以……他当时问了什么?
李郎中的桌面被叩响,眼皮一抬,见温知满堵在他桌前,挡了大半光亮。
温知满开门见山道:“最近京城在传什么流言吗?”那日程连云问自己听闻了什么传闻,他忙昏了头,也顾不上外界都在传些什么。
李郎中抚了抚胡须,试探道:“听说常冶鼎被仇家打了,今日刚向吏部请了假。”
“不是这个。”
“那就是世子前几天被诬陷逛青楼的事情?”温知满摇头,“再往前一点。”
逛青楼的事情发生在程连云来找他之后,程连云说的应当不是这件事。
“哦哦、那该不会是坊间的流言蜚语吧?听闻赌坊现在在开赌世子什么时候能追到程探花,此乃荒诞无稽之……”李郎中把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里,
都说文官擅长中庸之道,李郎中在朝中能把文章写得哪边都不得罪,也是老滑头了,此时猝不及防地中伤了温知满,实在意外。
李郎中连忙低下头。
温知满脸色微变,他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椅子上。
他当年给程连云写信的时候,曾给程连云写过一封直抒胸臆的信,以表心意。
待那信发往金陵的时候,他才发觉时机不妥当,又派人去追了回来,结果却没有人找到那封信。
后来他往金陵去探望姨妈,自己也亲自找过,也是不知所踪。好在唯一确定的是当时程连云已经在赶往盛京的路上,并没有看见当时的那封信。
那如今,是和程连云开诚布公的时机吗?
云汉楼。
今日天气不好,茶楼里的人不多,寥寥几个人出现也只是从门前经过。
二楼的花窗微微敞开,里面临窗坐着两人。
“我从扬州赶往江南贡院考试,途中遇见下雨,我路上耽搁迟了一步。”程连云回忆着在金陵的事情,温和道,“当时世子在金陵,应当是和他的表兄弟一同在街上游玩,见我有麻烦,就帮了一把。”
“我也不知道他们当时说了什么,只见世子过去说了几句,贡院的人就开门让我进去了,不然还得再等三年。”
“后来我们就一直通信,这半年我进京赶考,一直没来得及联络,本以为两人就这样淡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遇……”
季随放下手中的茶盏,手中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他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用狭长的眼眸冷淡地端详着正在诉说的男人。
窗外的雨斜吹入屋里,程连云起身走到窗前,感慨道:“当时我去贡院的时候,就似这般雨,山路泥泞湿滑,不便行走。”他合上窗户,笑道,“今日感慨颇多,话多了些。”
“程大人今日找我,到底是为了说什么?”
程连云今日说有事找他,他赴了约,对方东扯西扯不知道想说什么。
季随脸色有些冷。
这些事情当初青隐去金陵的时候已经查过了,不需要程连云再复述。
“我和世子认识一年有余,即使世子待我不薄,我却不敢逾矩。”程连云观了眼季随的神色,拿出当时李志劝说他的话说,“有大志者,自当洁身自好。”
“世子去青楼,季二公子却为世子作证,此举不妥。”
季随目光微移,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和程大人很熟吗?程大人在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