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坝倒塌,黄河决口,这事情在前段时间就一直闹得沸沸扬扬,温知满在兵部的时候也听人提过一嘴,一夜之间,开封城淹死了不少人。
因死的人太多了,反倒是没有人能担得起责任。
开封从上到下的官员皆被贬官,而负责河渠工作的工部尚书更是难辞其咎,更何况这大坝还是新建的,
长风重重地点了下头:“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呸,侯爷不是恶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府虽然被封,那些家眷也在季府里,等候发落呢。”
长风激动道:“世子不是要找季随吗?我派人打听了,季随现在也在季府,我就不信季随这次还能逃脱世子的掌心!”
温知满抬起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件事吧……啊……”
现在他是真看不懂了,之前两人还都是小打小闹,如今自己爹把人家爹都给搞大牢里了,他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捞捞捞捞
得到消息之后,温知满带着长风去季府四周晃悠了一会,季府门前有不少侍卫把守。
温知满想进去看看情况,但是季府大门戒备森严,墙也高,思来想去,只等傍晚看守的侍卫换值的时候,给侍卫塞了点银子,混了进去。
季家的人都在正堂的院子里,温知满跟着侍卫走到院前,见季随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情绪稳定,甚至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卷,认真地凑着案上的油灯看书。
温知满嘴角一抽,看向院子里其余的人。
季文平只有两个儿子,但是后院里的妻妾不少,女人们围成一团,哀哀地哭着。季川峰是季随的兄长,不知道左手怎的,被纱布包着吊在脖子上,神色萎靡。
院中气氛低沉。
温知满看完,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淡定的季随。
季府出事之后,府里的小厮婢女跑得七七八八。
一向养尊处优的季母身上乱糟糟的,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愣怔地看向同样迷茫的儿子,她捏起帕子,沾泪道:“我父亲是吏部侍郎,各位大人可否派人去郑府上通个信,让他们尽快……”
侍卫冷脸呵道:“坐回去!”
郑梅咬了咬牙,把头发上的金簪子都拔了下来,推到侍卫手中。
温知满看了一阵唏嘘,他扯了把自己身上略微不适的侍卫的衣服,低声问旁边带他进来的人:“这些人会怎么处理?”
这段时间抄了不少官员的家,侍卫司空见惯地瞥了一眼:“得看上面是怎么量刑的,若是季文平无事,季府便无事,若是季文平活不下来,季府就难说喽。”
季文平现在在牢里蹲着,刑部正审着,想必很快就会出来结果了。
温知满愣着,忽地听见院子里哐当一响,只见季川峰从椅子上猛地起身,右手拿起旁边博古架上的花器冲着季随砸了过去:“都怪你!”
花器堪堪砸道季随脚边,力道重得瞬间四分五裂,有碎了的瓷片飞溅起来,惊得四周的人纷纷退后几步。
“贱人生的畜生!丧门星!”季川峰脸色涨红,粗红的脖子上狰狞地爆出一根青筋,“都怪你去招惹温知满!要不是你让人去弹劾侯府,留宣侯会去开封?!”
瞧这话,季文平就算不是被温茂弹进大牢里,之前不也是被中州监察御史弹劾了吗?
温知满撇了下嘴。
季随握着的书卷被风吹起一个翘脚,动作依旧纹丝不动,稍稍抬眸瞥了一眼,冷淡地看着季川峰的丑态。
季川峰想要冲过去,外圈的侍卫迅速上前把季川峰按在地上。
“哈哈哈!死吧!都死吧!全都去死!哈哈哈哈——”
一阵怒吼过罢,乱象才平息,只是院中依旧有若有若无的呜咽声穿入温知满的耳中。
“这季府也是活该,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开封被淹的事情?半城的浮尸,尸臭熏天,到现在还没清理完。”
有人心软:“季文平是季文平,这些家眷也没做什么……”
旁边的人啐了一口:“呸!季府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从哪里来?还不是用的季文平贪来的银子,你如今反倒是可怜起他们了。”
“季府这些家眷就算无事,估计也像过街老鼠一样恶臭了。”
温知满听了前面两个侍卫闲谈,最后看了眼院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夜里温知满躺在床上,他抱着头,脑海一直回想着季府的事情,辗转反侧。
若是真的死那么多人,季府是罪有应得。
可是越这般想,他越清醒。
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当时自己被关在屋里的时候,季随过去见自己是什么心情。
两人对着干多少年了,骤然之间要是一个人不在了,那还怪舍不得的。
自从温知满从小屋子里被放出来之后,夜里睡觉必要燃着灯入睡,烛台上流满了蜡油,一小簇火苗明明暗暗地跳动摇曳着,火苗猛地一摇,屏风外的木门嘎吱一声轻响。
温知满侧身去看,长风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声道:“世子?您睡了没?”
温知满轻拧了下眉,长风没等来动静,正要离开,温知满出声道:“大晚上不睡觉?”
长风合上门,脚步拖拉地过来:“睡不着。”
之前他没见过抄家的,今日随着温知满去季府看了看,瞬间感慨万分。他见温知满也睡不着,应当是和自己想的大差不差。
他颇有些惆怅:“您说,这季府会不会挺过这一次?”
温知满翻了个身:“谁知道。”
“我看今日季夫人让侍卫去给郑府送信,若是季府的家眷没事的话,季夫人和季大公子估计会被郑家的人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