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不看众人脸色,弯起腰就开始插秧。
他一个大家长都是这个态度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再在明面上多说什么了,毕竟说白了这确实是人家的家事,犯不着在人家的面前招人不喜。
再说了,真要干起来,人家好歹父子三人各个儿都强壮呢,不一定打得赢!
于是很快的,大家就不继续将目光聚集在胡婆子身上了,一时之间,拔草的拔草,插秧的插秧,修垄的修垄,胡婆子也自觉没趣,讪讪地干起活来。
她才从泥水里一抬脚,就吓了一大跳,原来,因为她久久不动,四五条肥乎乎的蚂蟥都扒在她腿上正吸血吸得可欢了!
却说另一头,江兰兰当然不知道她刚离开,田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正背着篓子坐在同村江二牛的牛车上呢。
江二牛也是本家的,她又嘴甜,跟人说了几句话,就坐上了车,免了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腿脚。
“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坐在牛车上颠颠簸簸的,江兰兰心想。
然而他们家别说自行车了,连牛车都是没有的,只有一个独轮车!看着路边草丛里的蓝色小龙胆花,她唉声叹气。
倒也不是江家就是村里最穷的,江家人口不多,除开老两口,就是两个儿子、两个媳妇,以及三个孙辈,另外两个女儿是已经嫁出去了,现在也就一个江芳芳读书需要费钱。
但江家的钱都是由刘桂花把持着,平时想从她手里扣出来一毛两毛的都艰难,就别说买什么牛车了。
想着以后要赚钱,还是得来来回回地走好几个小时,江兰兰兴冲冲的劲儿也少了些许。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过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她今儿运气不就很好,遇着二牛哥了?
一路到了镇上,江二牛要去买点菜种子,跟江兰兰不同路,两人就在路口分别。
江兰兰道了谢,小心翼翼地包了一小包嗦螺,笑盈盈地递给江二牛:“二牛哥,今天劳烦你了,这是我做的一点吃的,别嫌弃,拿回家吃。”
江二牛看着这个本家妹子灿烂的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接:“我也是顺路,不麻烦的,你留着自己吃。”
江兰兰硬塞给他:“我这儿多着呢,就算是顺路也要你好心愿意带我嘞!拿着拿着!”
江二牛见她是真想给自己,只好接了。
等江兰兰走了,他打开那包得紧紧的荷叶,看着里头那一堆油汪汪的嗦螺,眼睛一亮,当即就捏出来一颗塞嘴里尝了。
是个好菜啊!江二牛意犹未尽地嗦嗦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荷叶重新给包紧了。
他要带回家去,中午和他老子再喝点小酒!
自前几年开始,镇上就每五天有一个集,也有其他地方每隔几天就有个小集,但是在乡下人的观念里,买点针线头之类的小玩意儿,去小集方便,但如果要买点肉、买衣裳布料,就都还是觉得去镇上的大集更好。
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了,集市上的人乌央乌央的摩肩擦踵,江兰兰怕把嗦螺给挤漏了,又怕漏了油到别人身上,忙卸下来抱在怀里往前挤。
凡是走在她边上的,都不由得用力吸了吸鼻子,嗅空气中突入而来的霸道香味。
嚯,谁家的菜,可真香啊!
白莲小花
集市里头有一排排用木板和石头墩子架起来的摊位,但那种都是人家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人租下来的,至于农家自己卖点儿土产品,则都是在集外的马路两边、巷子边上就地摆摊。
就这样,一个大集也能延绵好几百米。
到处都是问价、讲价的声音,有精明一点儿的买家和卖家,论起价格来真跟打嘴仗似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音量一个赛一个大。
在嘈杂声中,江兰兰终于在一个卖红薯的摊位边上站定了。
这个位置已经很偏了,但是没有办法,里头早就摆满了,她还是来得晚了点。
卖红薯的是个老大爷,江兰兰没见过,大概是别的村的。
人一见她这么个又白又秀气的小姑娘也来摆摊,好奇地问道:“小妹子,你这是卖的啥啊?”
“对啊,小姑娘,你这卖的啥啊?都香了一路了!”一个中年男人也跟着问道。
这人穿一身整洁的衣裳,布料上补丁都没有一个,脚上的布鞋也干干净净,腋下还夹着个黑皮的公文包,看起来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那会儿他正在一边走路一边啃包子呢,措不及防就闻见了一股极为香辣的味道,这不,他很快就锁定了这香味就是从江兰兰身前的篓子里传出来的,于是一路跟到了这里。
江兰兰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赶紧将篓子上面的荷叶给掀开,露出了下面层层叠叠的田螺。
都不用看,那中年男人就沉醉在扑面而来的香味中了,等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视觉冲击就更别提了,画面对老饕来说十分友好!
亮汪汪的油汤底子,红的是辣椒,青的是韭菜,小田螺们一个挤一个,不用尝,就晓得这菜的味道是多么鲜香,多么爽辣。
“嚯!这田螺,炒得好啊!”卖红薯大爷挑眉。
江兰兰见卖红薯的大爷跟这个一看就是个买家的男人都瞪大眼睛盯着她的篓子,忙笑着介绍:“我这个叫爆炒嗦螺,用来下酒最是不错了,我油放得足,您尝了就知道了。”
说着,她小心地舀出来一点,放在荷叶上给二人尝味儿。
中年男人倒也不跟她将客气,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就捏了一颗尝了。
这人一看就是会吃的,他先是嗦了下螺壳上的汤汁,眼睛乍然一亮,脸上露出满意,然后就开始嗦螺肉,螺肉味道正正好,吃在嘴里微微弹牙,嚼起来一点都不腥,但那股鲜味儿和辣味儿却立马充斥在舌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