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谢闻黎的种种行为建立在他刻意隐瞒的前提之上,谢明虞断联的原因便不由得耐人寻味起来。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响动,黎未试探性地问道:“老板,小谢先生还查吗?”
“查,重点放在车祸前后那段时间。”程韫双起身走进书房,“另外帮我联系关斯俨,让他找人去北边看看,能不能查到谢明虞的下落。”
“我失忆的事情不要对外宣扬,有进展及时联系我,辛苦了。”
结束通话后,她在办公桌前坐下,拉开了底部一个上锁的抽屉。
如果她此前找黎未查过谢明虞,那么他的档案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陈旧的铁盒下,压着一封牛皮纸袋。
程韫双抽出封袋,文件从袋口滑出来,一张清晰的彩打证件照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照片中的男生面容青涩,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短袖,略松的领口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在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枚黑色的痣。
他的瞳色比谢闻黎深一些,程韫双粗略扫过档案里的个人信息,发现大部分内容都是比照谢闻黎的经历杜撰的。
蒙太奇式的手法,真假掺半。
程韫双放下资料,忽略掉后脑泛起的钝痛,解锁了手机。
谢闻黎可以顺水推舟,仗着她失忆而抹去谢明虞在她生活中存在过的痕迹,但一个人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从大数据时代的阴影中消失。
只要没有人动过她的手机,谢明虞就一定还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
然而,程韫双在搜索框中输入“谢明虞”三个字,弹出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她耐着性子翻了几遍通讯录,都一无所获。
不对,是她先入为主了,程韫双轻眯起眼睛,因为谢闻黎在她这里是全名备注,但谢明虞兴许有别的称呼。
她退回到聊天记录页,根据时间逐一排查。
一列未读之后,程韫双瞥见某个头像下方挂着一句“没关系,晚点见”,而旁边的时间显示为10月12日。
她点进去,看见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为下午两点十几分,都不用再往上翻看,当前显示在屏幕中的内容已经足以证明,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目光落向屏幕顶端,那里写着她给谢明虞的备注。
程韫双轻声念出这两个字:“阿执。”
风雪夜归人
程韫双在家中晕倒了。
谢闻黎接到电话时,她话都没说完便昏了过去,寥寥几个字只来得及叫他摇人送自己去医院。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程韫双却由衷地感到庆幸,幸好撑到把文件锁进抽屉再从书房离开,晕倒的地点在客厅而不是书房,不会引人怀疑。
恢复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依然住在先前的那间病房里,床边围了一圈人,谢闻黎离她最近,正握着她的一只手,一脸担忧。
温玉津见人睁眼,倚着程仲延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醒了。”连芸秀拍了拍心口,双手合十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程韫双哭笑不得,问:“你们都是什么反应?”
虽然昨晚头痛欲裂,但她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温老师他们把昏倒听成了昏迷,尽管医生宣布过你脑袋里的血块基本消失,也还是要等到你清醒才能放心。”谢闻黎替她高兴,“那场车祸不会再给你带来后遗症了。”
温玉津点点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程韫双莞尔:“没有,头已经不疼了。”
话虽如此,她仍旧被长辈们按在医院里观察了两天。
程韫双伸了个懒腰,坐在病床前的沙发上,无聊地望着房门的方向。
谢闻黎下楼帮她办理出院手续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离开了很久。
另一边,门诊大楼内,程韫双的主治医生叶辞刚刚结束住院部的例行查房,回到脑外坐班,不曾想接诊的第一位病人有些面熟。
“你”他打量谢闻黎几眼,面露疑惑。
“我没事。”男生把病例放在桌边,解释道,“是关于她脑内先前的那团淤血,有几点不清楚的地方想向您咨询。”
叶辞了然,示意他坐下说。
谢闻黎于是搬出自己事先想好的借口,用脑震荡和后遗症作为话题的切入点。
叶辞耐心听完,笑道:“谢先生,你所担心的这些问题都要基于血块仍然存在的假设,但是你看这里。”
说着,他指了指光片,再三保证:“对比不同时期的片子,不难发现这里的阴影在逐渐缩小,到昨天新拍摄的影像中已经完全消失,程小姐确实痊愈了,后续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头痛。”
“那就好。”谢闻黎微微一笑,又问,“如果她这段时间遗忘了一些事,淤血消散后有可能再想起来吗?”
叶辞一愣:“你指的是,失忆吗?”可前后过去两周多了,他从没听病人和病人家属提起过。
“不是,只是把几件小事张冠李戴了而已。”谢闻黎弯了弯唇,“我怕她想起来之后会觉得不好意思。”
叶辞点点头,若有所思:“此前血块压迫神经,的确有可能产生忘性大甚至是失忆等症状,听你的意思,程小姐应该是出现了记忆紊乱。”
“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要及时同院方反馈。”他正色道,“所幸病人恢复得不错,生理和生活上都没有受到这方面的影响。至于你提到的,忘掉的事以后会不会想起来,我更倾向于会,因为记忆本身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
“如果确定想不起来,则很有可能是心理因素所致,即病人从潜意识里排斥那些记忆。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位心理医生,她叫迟弦,辅修过脑外的学位,在这方面非常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