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顺着他的下颌角流在冷云枝的鬓发上,乌黑卷翘的长睫不由得微微发颤,感受着黏腻的热血淋湿她大半张脸。
“袁侍郎!”萧舟野心都要被提到嗓子眼,见冷云枝害怕到翕动的薄唇,拳头暗暗攥紧。
那厮呕出大片黑血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憔悴不堪,他忽而大笑起来,胸腔震颤到发痛:“蛊虫死了她死了”
萧舟野脸色大变,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你们杀了她!”袁侍郎双目猩红,张开血盆大口,犹如地狱而来的罗剎,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情绪越发激愤。
“你先放开她,你想要什么本王都满足你。”萧舟野丢下剑,双手抬起摊开,试图安抚他。
然而袁侍郎的神色灰败,双目空洞,嘴角冷不丁扬起邪恶到癫狂的笑意,眼神诡异到瘆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我们,萧舟野,你该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只见袁侍郎在冷云枝肩头黑血上抓了一把,一条细长蠕动的蛊虫显现,在众人惶恐大叫声中,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蛊虫强硬地塞入了冷云枝的嘴里。
“嗯唔!”
“云枝!”萧舟野瞬行而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蛊虫被她咽下,脚步如同被灌铅般沉重,扑通滑跪在地,他一把推开袁侍郎,惊慌失措地抱起手脚痉挛抽搐的冷云枝:“云枝!”
那袁侍郎趴在地上失声大笑着,嘲讽着,顷刻间,完好的皮肤开始显露细密的青筋经络,膨胀的血管犹如意欲破土而出的枝桠,袁侍郎倒伏在地上,再发不出声音,眼睛翻出死白,浑身溃烂而亡。
另一侧的冷云枝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嘴唇发出嘶哑的挣扎声,十指扭曲成异样僵硬的形状,脖颈无力难受地后仰,手指搭在萧舟野的手臂上,止不住地发抖,清泪沿着面颊滑落,白皙的肌肤凸出虬结的青筋。
“云枝”萧舟野掌心发颤地想要触碰她,注意到她脖颈上的皮肉里仿佛有什么在蠕动,他的神色惊惧到了极致,手指扒开她的衣领一看,寒意瞬间沿着脊背蔓延。
只见冷云枝锁骨至肩头的皮肤下皆是爬动的蛊虫,看上去像是要将她的皮肤生生咬穿。
此蛊虫入体竟繁衍的这般快!
“玄七,玄七!快快叫人吶!”萧舟野彻底失控嘶吼。
门外人见状无不惊叫,顿时混乱如麻,无人注意到老鸨身侧的女子捏帕捂着嘴,紧盯着冷云枝那张脸,愕然不已。
四十五
一眨眼的功夫,黑压压的禁卫军将绮春居围得密不透风,应着袁侍郎身死,与其密切的官员无不受之牵连。
往日里抓捕一事皆由萧舟野来执行,可眼下的萧舟野哪里还会有心思,他木讷地站在廊道,仿佛无措的小孩,听见冷云枝撕心裂肺的叫声,嘴唇干燥苍白,无意识地颤抖着,过往的种种在脑海浮现,咸涩的泪水滑入嘴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落了泪。
“王爷!”玄七忧心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萧舟野,自责道:“属下有罪。”
萧舟野心力憔悴地摇了摇头,时间煎熬地流逝,像是过了好几个年月,那扇紧闭的门扉才打开。
“”他红着眼走过去,想问,喉腔却发堵,迟迟发不出声。
“回萧王,暂时压制住了。”未见其人,一股清冷的莲花气息先萦绕众人鼻间,晴山蓝广袖下的长指细若白玉,肤色胜雪透青筋。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萧舟野小题大作,居然要把泉鹰阁内深居药谷的医圣一并带上。
来时众人不由得调侃萧王,说他从前不懂情爱,总道女人无甚滋味,而今陷入,比之阁主还要疯魔,挂心到了此等地步。
可谁曾想居然真出了岔子,甚至听医圣之意,蛊虫并未根除。
这世间竟还有医圣解不了的毒?
“压制?”萧舟野剑眉拧紧,他阔步匆忙入内,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冷云枝,鼻尖酸涩,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双生蛊,亦叫情人蛊,一蛊死,另一蛊也会慢慢死亡。袁侍郎强行催蛊,遭反噬而亡,本来因为一蛊死而奄奄一息的孤蛊,在脱离了原本的宿体后,不再受蛊术限制,意外活了下来。而没了束缚的蛊虫一旦再次入体,就会嗜血成性,直到宿体死亡。”
萧舟野眼皮肿烫,缓缓回头:“可有破解之法?”
医圣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这是白术巫养的蛊种。”
白术巫与京州萧王交恶一事并非秘闻,更遑论他是内部人。
“白术巫制蛊善卦,可惜脾性古怪,这十余年来即便是阁主亲自去拉拢,也不曾成功将她拢入泉鹰阁。更何况王爷与她有过过节,找她求药,恐怕绝非易事。”医圣顿了顿:“在下与那白术巫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若不暴露夫人之身份”
“本王自己去。”萧舟野掀眸望向他,眼神坚毅。
“难怪她四年前她说那番话,原来早就卜出来了。”萧舟野的视线再度落在冷云枝毫无血色的面颊上,心疼地轻抚她的眉眼:“千难万难,我也得还你一条生路。”
医圣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回,鼻腔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在下随王爷一道去罢。”
“有劳医圣了。你可知白术巫如今所在何处?”
“瑶山。”
万里雪封,日照金山,一支队伍沿着云岭山脉深入,山路陡峭而崎岖,萧舟野不得已将车舆内的冷云枝抱出来,厚重的紫貂暗纹斗篷把人裹得紧实,他望着白茫茫的雪地,不敢多加停留,深一步浅一步地往上爬,一路都是他们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