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舒眸光微动,抿了抿唇,淡淡瞥她一眼:“你懂诗文吗?”
“能看懂,却不大会作。”
苏月妩笑了笑,试探着拿起她的诗,见对方没有反对之意,方垂眸认真看了起来。
是一首五言律诗,只写了一半,她轻声念了出来:“朱明景正盛,池上绿萍稠。游鱼戏花茎,飞蜓占莲头。”
自己写的诗被人读了,苏云舒下意识就抬头看向苏月妩。
只见苏月妩满眼惊艳,赞不绝口道:“妙啊,这遣词用字可真好,就活灵活现的把那池塘上的夏景给重现出来了,姐姐,你平常都看谁的诗,竟学的这样有灵气,可不可以告诉我。”
苏云舒唇角忍不住扬了扬,继而又赶紧恢复平静的神情,轻哼道:“你用不着诓我,家中姊妹里,我做的诗是最差的。”
苏月妩见她这副情态,便松了口气,知道顺毛的方向对了。
果然,但凡是文人墨客,无论再清高,都喜欢别人夸他的著作好,苏遇安的一个通房便是如此,每次见了他的诗词画作,哪怕狗屎一样,都能吹捧得天花乱坠,所以在后宅最受宠。
苏月妩有样学样,一脸真挚望着苏云舒,眼眸亮晶晶的:“我也不认识姐姐家里的人,无从评判,只是我平生所见之人里,从未有人比姐姐写的更好,以后姐姐写了什么诗,都给我瞧一眼好不好。”
苏云舒这才注意到她改了称呼,从娘娘变成姐姐了,本能地有些别扭,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入了后宫名义上本就是姐妹,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血亲。
她轻咳一声,矜持道:“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是很经常写。”
苏月妩顿时喜笑颜开:“姐姐真好。”
苏云舒别开脸不回应。
……
待苏月妩回到钟粹宫,已是歇晌的时辰。
她留在沈珩身边这几天,只带了绿枝随身伺候,青雯仍在钟粹宫。
见苏月妩回来,青雯便禀告起了这几日钟粹宫的大小事宜:“姜贵人来找过您几次,每次知道您没回来,都很失望,但这几日陆续送过来好几副绣品,让奴婢等您回来后转交;底下的宫人有奴婢和郑公公约束着,倒还都各司其职,只有浮翠不太安分,这几日总不好好当差往文华殿跑,奴婢打听了,大概能确定她是想找她叔叔帮忙调回去;还有就是西偏殿的陈答应,这几日往坤宁宫跑得很勤。”
苏月妩颇为满意青雯的细心和条理清晰,夸赞了两句,又从首饰盒里挑了根金簪做赏赐。
青雯也不谦虚推拒,笑嘻嘻地谢了恩就收下了。
苏月妩又对绿枝道:“之前让你留意浮翠的动作,她可做过什么不利于本宫的举动没有?”
绿枝道:“没有,都是些小心思,或偷懒,或是倚仗身份欺负人家小宫女,不过以这个作为品行不端的凭证,把她撵走也足够了。”
苏月妩想了想,决定留一线:“罢了,既然她没有做什么危害本宫之事,本宫也用不着非要撕了她的脸面,绿枝,你去告诉她,既然心不在这里,人也不必在这里了,仍旧回文华殿去吧,内务府那儿,本宫就只说自己想换个更得力的宫人使唤。”
以前她换个宫人可能需要理由,但如今,内务府那群人精根本不会多问,屁颠屁颠的就去办了。
处理完这件事,苏月妩又让青雯把姜贵人送的绣品拿过来。
多是些手帕荷包之类的东西,针脚绵密精致,比宫中顶级的绣娘也不差了。
她正端详着,就听外面宫女禀报,陈嫣巧过来了。
这是刚得知她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苏月妩想到青雯刚才的禀报之语,轻缓的眉目微敛,把绣品放回去,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这是陈嫣巧第二次踏足钟粹宫。
和第一次一样,她面色复杂,姿态卑微,可又很不一样。
陈嫣巧屈膝下跪,双手交叠于额前,行大礼:“妾身拜见苏嫔娘娘,愿娘娘万安。”
苏月妩笑了笑:“起来吧,咱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行个常礼就行了,好端端的这样,怪瘆人的,倒像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情似的。”
陈嫣巧隐在睫帘下的眸光微动,面色却没有丝毫改变。
她起身,低垂着头颅道:“娘娘说笑了,自妾身入住钟粹宫,娘娘对妾身关怀有加,先前内务府克扣,也是娘娘为妾身出头,这些恩情,妾身不敢忘。”
苏月妩挑眉,声音带着笑意:“恩情本宫不敢当,但本宫自认确实没有亏待过你,陈答应,你此番来,应当不止是为了感谢本宫吧?”
陈嫣巧顿了顿,才抬头,望着苏月妩道:“皇后娘娘做主,将妾身移去了储秀宫居住,妾身是来向娘娘辞别的。”
妾想清楚了
储秀宫,那便是姜筠柔之前的住所,和刚被贬的柳答应同住。
苏月妩收敛了笑意,看着陈嫣巧,陈嫣巧也没有躲避,就那么直直地和她对视。
若是换成旁人,苏月妩定要觉得对方是因为依附上皇后,便刻意来挑衅自己,可在陈嫣巧眼中,她没有看到这种情绪,反而有种……好似深沉的提醒之意。
提醒什么呢?不用想也知道,她刚依附上皇后,自然是皇后要对她不利了。
苏月妩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膝面,有些疑惑,真心实意地劝道:“陈答应要不要再想想?你心思缜密,应当知道去储秀宫容易,再离开就难了,本宫也说过,只要你在钟粹宫一日,本宫便会尽一日主位之责,护你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