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的前身钟山灵宗曾在百代以前承统领道界之责,虽时过境迁,钟山灵宗也不再存世,然而玄天宗作为后来者,却依旧领携道界、威慑四海。
在今天的继任大典仪式开始之前,除了玄天宗的宗门弟子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位新掌教是何来历、是何面貌。
而即便其他宗门的弟子有心查探,却也在玄天宗的三令五申之下而对此不置一词。因而来到钟山,为庆贺新掌教继任的其余宗门,都对其心怀好奇。
广场上伫立着八道青云柱,淡青色的祥云纹样镌刻其上,百丈罗纱缠绕,微风拂动间顿时起伏如海潮。
随着司礼的一声:“恭请掌教!”广场路中那一条通道忽然亮了起来,散发出不容旁人忽视的光辉。而在其开端处亦显现出一道修长人影,他就这样走来,一身衣袍肃肃若携带清风。
他立于高台之上,疏远的距离却不能叫人望清他的面容。而他也似是有意压低嗓音,从他唇齿间流露出的声音虽是动听清明,却也让曾熟悉他的人对这道声音感到陌生。
“诸位远道而来,是我宗门之幸事。”泠泠一声,唯此一句。
明明话中饱含暖意,可叫人听来却如松下之风,清静明和的同时不禁令人升起敬惮之心
谢淮芳亦为之心中起异。
她和浮云海的弟子一同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因着玄天宗的这位新掌教常为人所道奇,也许也有其他原因,总之谢淮芳掀开了眼眸,朝那高台之上不冷不淡的瞥去了一眼。
不过这一眼却并未给谢淮芳带来什么新的发现,纵然她心中存疑也不由得就此停歇。
高台之上,季庆尘长身玉立,迎风而来的是四方宗门对他的恭贺之声。他为这面上虽有笑意,但若仔细瞧去却不见得他有几分真心。不过时至今日,也没有人敢仔细瞧他了。
时间一长,谢淮芳便觉无聊。她听着旁人对玄天宗新掌教的恭贺,总觉得赘述过多,思来想去也是不如魔宗之内魔修们对父亲的赞誉。
“师兄,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谢淮芳不由得看向始终站在她身边,却一声未吭的洛云都。
洛云都亦转眸看向她,大抵是想到她因无趣而生闷,他亦有所感。不过再垂眼瞧着手中为玄天宗新掌教继任大典而准备的礼物尚未送出去,洛云都踯躅片刻。
“待我们将这份礼送出,便可离去。”毕竟这份礼是他们来到玄天宗之前,由浮云海宗门长老精心准备的。洛云都道。
谢淮芳应下一声好。
而后又等候稍许时刻方才见到洛云都动身。
谢淮芳其实是不想跟着洛云都前去的,但是浮云海的弟子一齐随洛云都而去,若是只有她一人落单则太过显眼,谢淮芳这才迈步。不过她特意等了二三个浮云海的弟子走到她前面,她才跟上去。
洛云都走在最前,目光也是最先触及新掌教之人。
他和先前前来拜贺的宗门没什么不同,与新掌教隔着一段距离说些美誉有加的话,最后诚心将贺礼奉上。至此,洛云都本也该带着浮云海的修士离去。
可洛云都却不曾料到那新掌教扫了一眼他手中之物后,竟出了声,“有心。”
紧接着又听闻这位新掌教说起,“贵宗与我宗素有渊源,小友此次回去,当代我谢过贵宗宗主。”
虽是寥寥之言,却是此前未曾有过之言辞。至少洛云都一路听来看来,都不曾见到这位新掌教对其他宗门有过这等回应。
更不提对方语气温和熟稔,与他谈话之间仿若旧友闲谈。
洛云都着实为之一愣。然后便是匆匆应和,因着对方身份特殊,所以他从始至终垂眼,没有注意对方的视线究竟在何处。
他与他们的距离说远,其实比往先要近得多,可若要说近,却也始终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屏障。
就在这等不显疏离、亦不显亲近的距离中,谢淮芳忽然感到一道如炬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然而仅有短暂的一瞬,谢淮芳根本无法分辨出,这视线来自何处。
这如呼吸一般的短促之间,却叫她起了一片酥麻之意,不甚愉悦,有着说不出的心颤之感。
是谁?
谢淮芳紧了紧手。
若是以往,谢淮芳定当往四周查看究竟是谁敢这样看她。从前在魔宗之内,根本无人敢用这种叫她不舒服的目光瞧她。
但是此刻,谢淮芳却仿若被定住了身形,她一动未动,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这一寸天地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直至洛云都再次唤她,“师妹……谢师妹。”到这时候,谢淮芳方才从混沌之中明目。
她下意识的将目光瞥向洛云都,然而她自己看不到自己此刻的面容。正掺杂着怎样的情绪。
洛云都蹙眉,不懂她为何这样惊慌,不过在旁人面前,他没有仔细询问。他只告诉谢淮芳,他们可以离开了。
谢淮芳闻言颔首。
她跟在洛云都身后,她走下高台,却听到从高台之上传来一声,“真是……许久不见。”
似喟叹似感慨,也似是一章预警。这一句彻底触动谢淮芳心中的那根弦,虽已经走下高台,谢淮芳却还是忍不住回首遥望,实视线探向高台之上说这话的那人。
青云衣,白玉冠。
身形貌似熟稔,然而只留有这一侧身,并不能说明其它。而他所谓“许久不见”,却并非是同谢淮芳诉说,只因在玄天宗新掌教面前正站有旁人,似是与新掌教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