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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白天温度还行,但一到夜晚就有了凉意。夜晚的月亮显得格外明亮,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月光,山里静得出奇,时不时能听到风吹树叶时发出的沙沙作响的声音。这天晚上,徐海东奉命带领七十九团在英山前后畈附近的山上阻击敌人,掩护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
通过在大别山多年的战争锻炼,徐海东练就了一身特殊的本领,那就是只要和敌人一接火,他就能通过敌人的火力情况判断出对手的兵力和火力配置情况。所以将这项重大任务交给徐海东,也许是张国焘的有意安排,当然这只是猜测。
黄麻起义失败后,徐海东从红军的班长、排长做起,一直到团长,对于指挥打仗,一是靠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二是靠平时自己琢磨。打这样的阻击战是徐海东的强项,他一接到命令就想好了办法,他不跟敌人拼消耗,而是将部队分散到周边山头上,敌人一上来,山上便到处都是枪声,敌人晕头转向,找不到准确位置,即使找到了也成功分散了敌人的力量。遇到不要命的敌人硬上来追击,他就仗着部队熟悉附近山路,迅速带着队伍上山躲避;等到敌人放松警惕停下休息时,他又突然带领部队一阵冲杀。如此反复,搞得敌人疲惫不堪,也吃尽了苦头。
就这样在原地与国民党部队周旋了两天,虽然暂时没有吃亏,但眼见山下的敌人越聚越多,当时再也没有人来传达上级的命令,徐海东思前想后,觉得主力已经走了两天,应该已经脱离险境,自己在这里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再不走恐怕就难以脱身了,于是,他命令部队趁着夜色,翻过了身后的一座大山,避免了被敌人包围在山上的情况出现。
就这样在山里转了几天,在一个叫土门潭的地方,部队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这天,派出去侦察的小黄带着皖西道委书记郭述申急匆匆赶回来,并带他们找到了游击司令部,徐海东这才知道主力部队已安全转移,总部指示他把零散的部队组织起来,组成东路游击司令部。
于是,徐海东就以七十九团为骨干,加上英山独立第十三团,六安、霍邱两个独立营,以及这三个地方的三个保卫连等武装,编成了三个团,徐海东出任游击副司令兼师长。部队还没有收拢到一起,国民党第四十七师和五十四师就围攻过来,国民党军所到之处,红军和当地群众伤亡都很大。红军在既没有后方保障又没有外部支援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战斗,许多伤病员因为缺医少药导致伤口化脓感染,非战斗减员时有发生。
当时部队连续几天行军打仗如同家常便饭,最长的一次,部队二十多天没能得到正常的休息。身体的疲劳加上精神的高度集中,大家都觉得已经快扛不住了。一天,部队终于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徐海东把部队安顿好后,连早饭都没吃,就对警卫员说:“我要睡一觉,敌人不上来,就不要叫醒我。”
说完,把身上的怀表铆足劲,准备好好地睡上个大半天。哪知徐海东一觉从早上睡到天黑,居然一动未动。警卫员们轮流守护在他身边,见他睡得很香,就不忍心发出一点动静打扰他。过了一天一夜,徐海东仍然沉睡不醒,这时,警卫员有点担心了,开始紧张起来。战士们在战争中经常会受伤,外伤还好,能看出来,经过处理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万一受了内伤,而且自己还不知情,那么后果就会十分严重。警卫人员害怕极了,一个战士把手伸到徐海东的鼻子下面,在感受到了徐海东还有均匀的呼吸后,大家才稍稍放心。
又是一夜过去了,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大家都紧张地关注着徐海东的反应,但到了黄昏徐海东还是没有醒过来。这时一个警卫员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轻轻地推了推徐海东,并低声地喊:“师长!师长!该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睡的时间太久,徐海东的意识有些混乱,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才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第一句话就问:“敌人上来了?”
警卫员说:“师长,敌人没上来,只是您已经睡了三天两夜了,我们怕您出事,就忍不住把您喊醒了。”
徐海东这时突然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黑血。警卫人员赶紧找来一位老中医,老中医给徐海东号了半天脉,最后确定他身体并无大碍,吐血纯粹是因为疲劳过度所致。
事后战士们都打趣道:“我们徐师长不光打仗厉害,睡觉也厉害。”
徐海东,这位开国大将,曾经因为在家乡闹革命,被地主民团残杀了六十六名亲人,其中,近亲二十七人,远亲三十九人。徐海东后来说:“我在家里是行孝,我在外面闹革命是尽忠,既然忠孝不能两全,那家里面的事情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能选择尽忠,只能选择一个。”
毛泽东也曾经对身边的工作人员感慨过:“我们党为革命牺牲最多的是海东同志!”
徐海东在日后的自传中也写道:“我无法用言语表达一个失去亲人的人的痛苦,但我知道,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我不后悔,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