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声音很轻。
朝长陵道:“那些人虽然自称师兄师姐,但我入门一年,从未得过他们帮助。如今我从练气升至筑基,得了新的屋子,他们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在和他们争辩而已。”
“看来你没有争赢。”
元秋道。
“在玄一宗就是这样,你打不过别人你活该罢了。”
朝长陵冷冷道:“待我日后得以结丹,把他们头拧下来当球踢。”
元秋一愣,噗嗤笑出来,他的手掩着唇,犹如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朝长陵十分不悦:“怎么,你不相信?”
元秋摇头:“我当然相信了。”
“你相信?你又不认识我,你凭什么相信?”
年纪尚轻的朝长陵就像个弹簧,别人压一下能蹦得老高。
“因为我认识你。你呢,你认识我吗?”
元秋没抱任何期待,所以当她干脆说“不认识”时,心底也不过是微窒了一下。
“倒是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修士,你是哪个长老手下的弟子?”
元秋:“我不像修士?那你觉得像什么?”
朝长陵顿了下道:“反正不像好人。”
元秋又笑了笑。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过去的朝长陵,可这里并非幻境,她本应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你耍我是吧?”
朝长陵彻底失去耐心,看他的目光无疑将他当作了一个奇怪的人:“我不管你是谁,但要想在宗内捣乱,劝你省省,你不想死的话。”
那柄剑出鞘,黑铁练成的长剑格外的沉,一个普通男子拿着都吃力,她却眉梢都没皱一下,剑光直指他的喉结,只差那么一点就会刺入皮肉,砍断他的经脉。
元秋一动不动,身姿虽然单薄削痩,但没有丝毫畏惧。
“你,不怕吗?”
朝长陵皱眉道。
“我为什么要怕?”
他伸手,白皙细长的手指摸上她的剑刃,力道很轻,顺着刀背缓缓往下:“山尘刚才说:‘你应该不想死在她手里’,他为了劝说我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不想死,可如果终究要死的话,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要所有希望都被碾碎后再去死。”
“所以,如果能死在朝长陵手里,我才能真正地不留遗憾。”
元秋垂眸冲她弯了弯眼睛,明明在笑,可没有丝毫喜悦可言。
朝长陵终于觉出这人不仅奇怪,而且脑子不大正常,自己宝贵的修炼时间就这么被浪费了半刻钟,她烦躁地收剑入鞘,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再说,转身离去。
这次,元秋没有再追。
山尘真君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不知道从哪儿晃出来,站在他身旁道:“如何?没想到长陵师妹曾经是这样一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吧?”
他笑起来:“不过千年后的更好一些,她越来越符合我的期待了。”
“你想说什么?”
“元秋,这是我给你的奖励,以表我交易的诚心。”
山尘真君道。
“这座地宫同时存在着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幻境,你在幻境外,而那个朝长陵,是幻境里的她,也是过去的她。当两个世界重合之时,你就能被幻境里的人所感知。这就是刚才她能和你交流,却看不见这座地宫的原因。在她眼里,这里不是地宫,是过去的玄一宗,自己赖以生存的师门。”
后面的话不用山尘真君说,元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失去了那具躯体后,朝长陵不可能会认出自己,反正元秋没有这种自信。从刚才镜中的那副景象,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清楚明。
她喜欢的或许只是那副皮囊和躯体,里边是桃决还是元秋,从一开始就无所谓。
他早该知道的。
从他用躯体作为吸引她的筹码的那一天开始,就该料到自己会是有这样一天。
一旦被夺去身体,他就什么也不是。
朝长陵不可能会来,他不可能再从这里出去,山尘怕他在半途会像兔子一样寂寞得死去,所以制造了这个幻境,没什么作用,但起码还能天天看着朝长陵,当做唯一的一点自娱自乐不是吗?
虽然可悲得好笑。
“她刚才好像没有対我这张脸做出反应。”
他伸手,黑雾没有触感,却坚硬地阻挡了他。
“幻境会合理化一切不寻常的迹象,你在她眼里应该是有一张脸的,只是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