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北静王府前停下,宝玉依旧由丫头们领着进入偏厅。
还在半路,便听见一阵琴声悠悠传来。声音委婉缠绵,好似一阵轻烟雨雾在细雨中款款飘摇,琴音袅袅氤氲着一种回肠荡气的悠远。
宝玉以前跟着他老妈也曾听过几回cd里放的古琴,但也从没感觉过好听。却不想这一次再听时,竟觉那乐声轻灵清越,仿佛糅合了大自然的一切纯净美妙,令所听之人心旷神怡。
宝玉将自己这一感官的改变推究到环境身份的变化上。
走进偏厅,一股淡淡的紫檀香气缭绕鼻尖,宝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厅内,这才见方才的琴音是从北静王手中传出。
厅内端坐两人,北静王与那名叫子谦的男子一左一右遥遥相对,看情形,应是子谦在教授北静王抚琴。
听方才那音律,宝玉感觉北静王弹出的琴音尤佳,确实已无再学的必要。
宝玉站在一旁等北静王一曲弹毕停手之际,上前行礼。
北静王扶起宝玉,一双湖水般静懿的眸子在他面上细细端详半晌后,问道,“前几日,听府上人回话,宝玉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
宝玉抬眼对上北静王的视线,见他瞳仁极黑,却又不是沉寂的黑,而是闪耀着点点阳光潋滟的黑,犹如折射着绚丽彩光的琉璃,流淌着自然的光亮。
宝玉被他那双透亮的眸子给吸引住,一时间仿佛忘了周遭的一切,心神迷失在那漩涡一般具有吸引力的纯黑里。
春风溆溆,柳絮漫漫,粉嫩的花瓣随风摇入厅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紫檀幽香。
“宝玉?宝玉?”
北静王的唤声惊醒了宝玉游离的思绪,意识到自己居然看男人看到走神,脸上只觉火辣辣的燥热。
“好了。”宝玉半垂下头恭敬回答,借以避开北静王的目光。“多谢王爷关心。”
“如此便好。”北静王握着宝玉的手走到榻前坐下,笑问,“宝玉可会抚琴?”
宝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案上的古琴,老实摇头。
“无妨。”北静王指着对面站立之人笑道,“子谦琴艺卓绝,可指点一二。”
子谦朝北静王恭敬行了一礼,见宝玉目光落在自己身边,遂朝他含笑点头。
学琴?!
宝玉甚感艰难的看着案上瑶琴,猛地吞了吞口水。
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琴。要是自己有这音乐细胞,当初选专业时也就不会选服装设计系了。
扭头见北静王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宝玉扯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尤其尴尬。
“王爷,我看你还是不要找人费心教我学琴了。”宝玉解释,“其实这个东西是需要天分的。我对音律没有什么爱好,学起来也很困难。”
北静王却笑道,“抚琴可陶冶性情,心中诸事皆可由琴传达。宝玉昔日难以学成,全因心中无琴,自然学起来也甚是艰难。”
见宝玉仍面有难色,眼底稍有抗拒之意,北静王笑言,“诸事起头难。只因宝玉心中已有不愿之意,学琴之时难免分心。若宝玉秉心而学,我却可以为之亲授一二。”
宝玉闻言心一凉,想着,看来今天是逃不过要学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那好吧!我就试一试。”
子谦见状,起身朝北静王作揖行礼,笑道,“子谦还有一篇学问尚未作完,遂向王爷请辞告退。”
北静王颔首应允,宝玉眼睁睁的望着子谦退出偏厅,偌大的厅内,独剩他和北静王两人。
少时,有丫头捧了玉盆上前来宝玉盥手焚香,北静王道,“今日只在初学,此等规矩能免则免。”
丫头答应着退下了。
宝玉感激的看了北静王一眼,正要起身去子谦的座位,那人却又唤了几人将琴案移至自己身旁,道,“宝玉请。”
宝玉嘴角忍不住的抽动了一下,走到一旁的位置上落座,双手学着北静王轻搁在琴弦上,有模有样的波动了一下。
北静王先将古琴的构造简单的讲述了一遍,见宝玉似懂非懂,便笑道,“此计非一日学成,你只需通晓,不必死记。”
宝玉忙不迭的点头。
北静王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简短的奏了一小段音律,又给宝玉解释了音域之中,散音、泛音、按音的大致区别,并为他逐个示范了一遍演奏技法。
宝玉一时间也记不住这么多,只能每当北静王演奏了一个手法后,便忙跟着学一遍。然则抚出的声音却总觉与北静王南辕北辙,相差极大。
宝玉脑后滑下几道黑线,想着北静王随意拨弄的琴音都比自己好听,心中愈发抵触学琴起来。
见宝玉眼底似有烦躁隐隐波动,北静王笑道,“琴以左手按弦取音,以右手弹弦出音。琴音是轻柔飘忽,或是沉重刚烈,全凭抚琴人力度掌控。”说着,起身走到宝玉身旁,一手环过他的后背握住他的手,指点他手指该如何适当的来按动琴弦。
一股清幽淡雅的紫檀香在鼻尖幽然缭绕,宝玉整个人被北静王环在怀中,不禁骤地一下僵住,身子挺得直直的也不敢擅动。
北静王握着宝玉的手示范了几个音律后,偏头笑问,“可有明白?”
温暖的气息拂在宝玉的耳侧,顺着他的衣领涸涸灌入。
宝玉眉头剧烈跳动了一下,扭头看着北静王正要开口,视线猛地落入他那光点闪耀的纯黑眼眸里,心突如其来的一悸,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湖底弥漫漾开。
北静王也未想宝玉会突然转头,两人视线交会之际,那张精美的容貌映入眼底,引得他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