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心底快速想了想,拽住晴雯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晴雯,一直以来,我都最信任你,上次做衣服那事你一直替我保密,我心里都记着。咱们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就跟朋友一样。”
晴雯本因宝玉的动作而感到错愕,后听见他这番言语,咬唇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来差我去做,所以才挑了些好听的说。”
口中虽这般说,水漓清眸里却洋溢着遮掩不住的欢喜。
心事被人一眼看穿,宝玉面颊微微发窘,作势咳嗽了一声摆正心态后,咧嘴一笑,道,“是有个事想拜托你。不过这事有点麻烦,你若肯帮忙,我就给你作揖道谢。”
晴雯见他说得正经,也收起顽笑心思,认真问道,“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么严重。”
宝玉素知晴雯虽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性子,但也是个绝对可以守得住秘密的人。自上次她替自己连夜赶制衣服后,宝玉对她更加信任三分。
宝玉先跟晴雯说了自己跟北静王学药理的事,再拐弯抹角的跟她说想私下试着给府中各人配药,然后拿去请教北静王府的御医,希望晴雯能找个机会去问问紫鹃有关林黛玉的药。
晴雯虽是听得一头雾水,却对宝玉的话深信不疑,只道,“北静王府还少了那两个太医不成?怎么好端端的要王爷自个儿学起药理来了。林姑娘一直都是服的人参养荣丸,这个大伙儿都知道的。”
宝玉笑道,“北静王是饱学之士,学药理不过是其中一种,还有琴艺,山水墨画,诗词歌赋等等。”末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也不过是跟着学点儿。但是既然学了,就要学以致用。你有空帮我打听打听,好晴雯,这事就拜托你了。”
晴雯越听越觉糊涂起来,笑道,“药方子林姑娘那里不是有么,你要学,只管跟她借来看看便是,何必弄出个事来,回头闹到老太太那里又不得安宁。”
一语惊醒梦中人,宝玉一拍手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找林妹妹去。”说完,提脚就要走。
晴雯一把拽住将他拖了回来,“等等。都到了院子门口,也不耽搁你进去换件衣裳。这会子过去见林姑娘,灰头垢脸的,惹她笑话。”
宝玉只得进去换了件衣服,急忙忙往林黛玉住的地方赶去。
刚进屋便见紫鹃正服侍着林黛玉进药,宝玉等她吞了药丸后说明来意,林黛玉也尤为爽快,让紫鹃将药方取出递给宝玉。
宝玉取来笔墨原模原样的照抄了一份,将原方子递还给林黛玉道,“这个借我琢磨几天,你放心,我绝不传到外面去。”
林黛玉本不想他将方子抄了拿出去,但见宝玉言语神情这般诚挚,只得叹了一口气,道,“这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药方,你自个儿要看我倒是无话可说,可若是落到别人手中,就不好辩解了。”
宝玉一再给林黛玉保证,绝对不会落出去,这才令林黛玉稍稍安心了一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宝玉话语婉转的劝着林黛玉放宽心,病由心生,只有放宽了心才能药到病除。
林黛玉笑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哪有事事尽如人意的。”
宝玉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暗示林黛玉自己的心意,总觉就该趁着两人年纪都还小,能说清楚的就赶紧说清楚,免得日久天长的下去,对方情根深种时就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想到这里,宝玉打量着林黛玉的神色,慢慢道,“林妹妹只因心中烦闷太多,所以身子才始终不得好转。其实很多事情,可以不需要放在心里的。林妹妹自来了这里就鲜少出去,日后若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就会知道,这里不过就是一片小天地,将自己心身困在这里,实在是不应该。”
林黛玉偏头看向宝玉,眼底闪过疑惑、猜忌、期盼、希翼、灰心等多种情绪,最终化作嘴边一声幽叹,“我哪还有什么机会出去。姑苏那边已无亲人,纵使我有心想要见识一番,也是不能的了。”
宝玉本想话里藏话的劝慰她一番,没想到却让她愈发哀伤起来。想着不如直白一点说了,又怕她扛不住的哭闹。
宝玉无声长叹,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此事非同寻常,对方又是林黛玉,坦白一事还需慎重而行。
又说了些开导的话,宝玉坐了片刻,见林黛玉面带倦容,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院子后,宝玉正将那药方子拿出来细细看了一番,袭人掀帘走进来道,“过两日是薛姑娘的生辰,老太太说要替她过生日呢!”
宝玉忙折起方子收进荷包内,随口应了声算是回答,心里却无语头疼。
能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就是请个戏班子来依依呀呀的唱上一天。
揉了揉已经开始作痛的额头,宝玉接过袭人递来的茶猛地灌了一口。
荣国府办喜事,除了唱戏再不会有别的什么新鲜事。看来,这受难的日子还长远着,自己要学习、要适应的东西还多着去了。
林黛玉性情开朗
过了两日,贾母果然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戏台请来一戏班子,昆弋两腔俱有,依依呀呀的好不热闹。
宝玉在底下坐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要打瞌睡时,便趁着众人都没注意的当口偷溜出了院子。
回屋里时,见晴雯正歪在榻上,手中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宝玉上前搬了把凳子坐下,边倒茶边问,“袭人她们呢?”
晴雯懒洋洋的也不起身,就着这姿势答道,“前头鸳鸯来找袭人,两个人出去了。麝月、秋纹都去听戏了,你们没瞧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