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死状太过惨烈,尉迟嫣不忍直视,却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悲愤,颤抖着双手去抓他手中握着的长刀。
她咽喉痉挛,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猛地用力从其手中夺刀,以致他的尸体轰然倾倒在地,避而不看。
马匹也已经被射死了多时,尉迟嫣凭着自己心口的那点狠劲,只管往前冲。
……
沛儿远远看见人,就已经喊了一嗓子,“大小姐!”
尉迟姝担心多说两句会耽误增援的时间,当机立断喊道:“立即带兵增援,北城门要守不住了!快!!!”
说罢,她立即打马折返,往北城门的方向而去。
得赶上,一定要赶上!
“看着……好像有些赶不上了……”
楼樯突得咳出一大口血,然后果断抬手抽出胸口扎着的两支利箭。玄武与他的情况,不相上下。
二人浑身是血,紧靠着北城门的大门,眼眸如嗜血的饿狼狠狠盯着逐渐围过来的几百叛军。
“尔等宵小,不配为大聿将士!”眼看着穷途末路了,楼樯仍然想装个大逼,倚靠着门板,以刀尖指点叛军,厉声斥责:“你们,愧对君主栽培,辜负君主期望!罪该万死!”
“让你跟着觉缘师傅才多久……肚子里有墨水了?”玄武诚心调侃,目光却坚定不移。
楼樯笑,“今日,为君主与天下百姓赴死,是我等无上荣耀。”
“今日一战,咱们兄弟几个……这辈子也值了!”
玄武嗤笑,眼神一凛,气势陡然变化犹如千军万马,吼道:“杀!”
……
“咳咳……咳呕……”尉迟嫣又从喉间咳出一口血沫,提刀而立,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叛军。
不甘心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她脚步踉跄,嘴唇干裂渗血,似乎也不及她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你……你们!今日休想活着离开!咳……”
说罢,她猛地挥刀,朝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砍去,生生将那人的一条手臂斩落。
“哈哈哈……你们,自寻死路!”
心中悲戚至极,言语也显得癫狂,戾气深重。
被砍了一条手臂的那人怒上心头,面目狰狞,忍痛只用一只手挥刀,破口大骂道:“臭娘们,我要杀了你!”
屏息间,一支利箭飞出,直取那人咽喉,一击毙命。
这一突变横生,叛军本就觉得自己打得辛苦,好不容易以为打胜了,结果这会儿突然飞出的箭矢如同落水的石子,吓得他们站不住阵脚,慌乱寻找箭矢射来的方向。
他们边找方向,边嚷嚷,“有埋伏,殿下中计了,我们快跑!”
当下四散逃窜,却死得更快了。
可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下,还能有对李濯死心塌地的叛军,见尉迟嫣尚还活着。
那人顾不得逃命,快步去拾起不知是谁遗落的弓箭,从怀中取出一瓷瓶,打开之后将瓶中的东西一口闷住,直喷在箭上,迅速搭弓拉满,以箭尖瞄准尉迟嫣,然后松手瞬发。
箭矢咻地飞旋而出的那一瞬间,他也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一箭穿胸而死。
尉迟嫣只因为失血过多,耳中嗡鸣,怔愣片刻,胸口蓦然一疼,被箭矢所带的惯性,连带着往后倒去。
“嫣儿!”
京都兵变的结局,惨胜。
以至于,整个京都城里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白布,丧幡更是随处可见。
整座城池,就像一座死城一样,远离了往日的热闹喧嚣,只剩下哭丧时的哀嚎声。
尉迟嫣同袁谌所借五千士兵,几乎尽数覆灭于北城门一战,剩下零星数十人,皆是重伤,连同尉迟嫣也一样。
景琯为救尉迟嫣被利箭穿喉而死,楼樯和玄武只是在增援来迟一步,重伤力竭而死。
尉迟嫣身中两箭皆靠近心脉,且箭上淬了毒,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而宫中事变,十五与陇南王进宫援救李梵,加上袁谌这个靠谱的。虽是伤亡惨重,但好歹保住了李梵的命。
只是绣衣的人折损大半,白虎身中数刀,所幸保住了一条命。青龙、许邡和沈萋在城中缉杀逃窜的丞相一党,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刀伤。
历经一夜混战,增援的士兵被暂时留下安排处理尸体。
沈萋突然一病不起,许邡本想着在皇子府照看养伤的几人。奈何分身乏术,只能每日申时末打马过来,问一嘴大家的情况,然后立即折返回侯府。
尉迟嫣重伤昏迷将近小半月,这小半月李梵衣不解带守着她,亲力亲为照顾。
虽说照顾十分周到,但就从门外往里看,他一身素缟,连发冠都不曾佩戴,只是用一条素缟制成的发带将头发系成高马尾,可算是有了一丝活气。
“殿下整日这样不吃不喝守着小姐,他是真的有活气吗?”
沛儿也是一身素缟,满面愁容,脸色都衬得难看了许多,眉眼间再不见之前的天真无邪,“大哥,你要不去劝劝殿下吧。”
“姑娘现如今这样整日昏睡不醒,殿下怕是心中自责。晚些我劝劝他,你去跟娘说,明日月中了,是下葬的好日子……”
青龙顿了顿,微仰着头,眨了眨眼将要流出的眼泪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就先……就先将,楼樯和玄武葬了吧,让他们早早入土为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