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实验班后门,宋今俞却停住不进去,张泽禹不是会多问的人,祁之焓只当他不想进其他班,进去把抱的那摞放好后出来接他。
“谢谢你帮忙。”祁之焓伸出双臂去接书。
宋今俞抬高手臂将书迭在他手上,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却没有撤手。
感受到手里没重量,祁之焓疑惑地抬头。
“祁之焓,你不记得我了吗?”宋今俞一瞬不移地望着他,语气似失落似期待。
“我……记得。”距离太近了,祁之焓不太自在,“那天,你来咖啡店点过咖啡。”
事实上,办公室听到他声音望过去的那一刻,祁之焓就认出来了。
但也仅限于此,他都没想过宋今俞会记得他,而宋今俞过来打招呼的反应也让他确认了这点。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所以……”祁之焓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说,极力组织措辞。
“我当然记得。”宋今俞雀跃道,“只是办公室不适合说话。”
想到他的那番陈词,祁之焓大概明了,他怕老师,于是略一点头,夸他:“你讲得很好。”
宋今俞一顿,反应过来不忍失笑,这年头还有这样夸人的吗?
走廊里人多眼杂的,两人维持着动作久了就很奇怪,再加上快上课了,宋今俞朝他微笑道:“要上课了,你接住,我放手喽。”
“嗯,你放吧。”祁之焓温和道。
怀里一轻,那摞崭新的书沉甸甸地落在底下手里,像是拓下印章。
宋今俞说了句再见,然后转身离开。
顷长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转角,祁之焓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他。
“等一下。”
转角处,宋今俞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转过头来不解地看向他。
“宋今俞,那天你的伞落下了,你去拿了吗?”祁之焓问。
答案当然是没有,那把伞就是他故意落下,方便下次去咖啡厅的理由。社交就是一次次加深联络,小到一把伞,大到一个人情都当做一个联络点,在不知不觉中拉进距离。
宋今俞猜到祁之焓是转学生,却没料到他转到了睿和,运城那么多所高中,祁之焓偏偏转来和他一个学校。
一个意外之喜,连他也不得不感叹有时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而此时此刻,祁之焓就站在他面前,宋今俞莞尔一笑,叹道:“还没有,开学了就没时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
祁之焓没有意外,主动道:“那我明天拿来学校还你吧。”
“好,那明天我来找你。”
两人互相告别后,宋今俞回到教室。窗外整齐排列的银杏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几个从超市出来的人往教学楼赶。
灌进来的余风扬起他的发丝,宋今俞凝望着指尖,拇指指腹捻了捻,将那抹冰凉握紧成拳。
男生的手也会这么……软吗?他身上似乎还有点草本的冷香,清洌流淌。
宋今俞只是轻微靠拢,清爽幽冷的味道像吹散的蒲公英一样扑面而来,留下紫藤萝幕墙里那个清晰的侧颜倒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桌上的那盒湿纸巾就在他的视线里,直到上课铃响起,虞知进来开始讲课,他也破天荒地没抽出来擦手。
晚读之后,祁之焓留在教室理书。早上领的各种练习册和课本不急用的都可以带回去,不然位置不够放。
这个点教学楼基本人去楼空,不是去食堂就是回家,姜时在门口探身一望,看见祁之焓还在,眼前一亮,喊了句:“祁哥哥。”
“小时?”祁之焓闻声回眸,放下书包走到门口,“你怎么还没走?”
姜时的眼角总是向下耷拉着,明明直着背给人的感觉却是死气沉沉的,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他低眉敛目,所以存在感很低,放在人群里三秒就消失了。
这就像在一片向阳绽放的花海里,一朵背光的含苞花沉默不语,这样鲜明的与众不同并不会引人注目,正相反,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都不到,它就会顷刻间淹没于海,如同不存在。
得不到注意是一种孤独,也是一种保护。
姜时显然做得很好,但现在他笑得眉眼弯弯,梅花鹿一样的眼睛神采灵动,倒显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来,露了个乖巧鲜活样。
“祁哥哥,我是来送你这个的。”姜时双手提着礼袋递给他,“谢谢你的数学笔记。”
祁之焓接过礼袋,里面是一本折子,他询望向姜时:“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
得到姜时的点头后,祁之焓拿出那本精致的折子。
“滕王阁序。”他怔了一瞬,轻声念出封面上毛笔题的楷字。
里面的内容不言而喻,祁之焓明白这对姜时意味着什么,珍重地展开那幅长贴。
宣纸上笔酣墨饱,乌黑墨汁的淡淡清香款款溢散,字迹如银花清秀细腻,点缀在薄如轻纱的纸上,仿佛镂空的雕花,一笔生春。
尽管知道祁之焓不会嫌弃,姜时还是有些忸怩不安。
“我太久没写过了……笔拿得不稳,写得很丑,祁哥哥你不要嫌弃。”
“小时……”祁之焓目光复杂,但更多的是鼓励与赞扬,“你的字还是和以前一样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