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讲完,台下安静片刻,眼前都仿佛出现了那两只翩翩飞舞的金蝶,携手飞往天地。
冼清尘本人相当懵逼,先不说这其中有多少艺术加工,单说那句酸溜溜文邹邹的“胜为卿卿,败为卿卿”,就不像他能写出来的东西。
本人鉴定为假,台上简直是危言耸听。
“再说冼魔头左右护法,一个黑衣蒙面人,一个头戴红花,曾有人说红花人是女子,但老夫却以为,红花人也是个男人,只是虽为男身,却有一颗女儿心,与黑衣蒙面人也有一段难舍难分的爱恨纠缠……”
冼清尘越听越雷,做反派就是要被这样编排的吗?大众怎么就爱听这种烂俗爱情桥段?楚回舟什么表情?
楚回舟居然神态自若,冼清尘后知后觉想到,他在这里打工好几天了,肯定已经听了无数遍。
冼清尘待不下去,在雷动般的掌声里默默移到窗前,不再听里面的动静了。
窗外少行人,秋风一去霜寒更重,今日天气格外阴沉,隐隐是要下雪的征兆。
他手边没有冬衣,今日得等楚回舟下工后带他去做身御寒衣裳。
顺道他妥协了,屈服了,也想歇一歇,让楚回舟别打工了,师徒两人都好好过个冬吧。
两盏热茶下肚,楚回舟笑眯眯地来找他:“师父,来接我下工吗?”
冼清尘颔首,跟他说了一会儿的计划,楚回舟认真算了算,欢喜道:“正好,我存的加上师父的,应该够下一年的盘缠。就留在这里过了冬,而后等春雪消融,就可以再往北走了。北边有云顶山瀑布,师父,徒儿想去看看。”
诚然,楚回舟现在十分有主见,冼清尘乐得如此,二话没说。
从成衣铺中出来,竟是天上簌簌,真的下起了飞雪。天色昏暗,午后和暮色时没什么区别。周围人都着急往家赶,二人依旧步履缓缓,逛街似的。
飞雪落在头上,很快就化水,冼清尘还没发觉,头上已经盖了一片袖子。
楚回舟垫着脚尖,很努力地替他遮雪。
“不用。”他挡开袖,“雪又不大。”
楚回舟的体贴让他受用的同时又感到些许不自在。
楚回舟没有在意,两人又去买了些糕点果脯,转眼就要回落脚的住店。
此时细雪景中,长街另一头远远走来一个白衣老道,瞧上去仙风道骨,手里提着几个包袱,也是刚买的吃食和酒,口中哼着歌,悠哉悠哉地翩翩而来。
这城不大,他们待的时日里没见过几个修仙人,楚回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冼清尘的注意力则在店家正称重的果脯上,全没有往外看。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茫茫人海里,只因多看了你一眼。
那老道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楚回舟是个绝世大天才,当即快步流星,手里的包袱抡的快飞起来,不顾楚回舟大惊失色的抗拒,就对他的额头脊骨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是你!就是你!我素未谋面的徒儿!”他简直老泪纵横了。
冼清尘闻声出来,提着一袋果脯,与他大眼瞪小眼。
“师父!”楚回舟高声叫冼清尘,非常害怕。
老道听到这声“师父”,瞪眼道:“不对啊,老夫明明算出来,你不该已经有师父了……”
他名叫尘云子,早在数年前就算出自己将有一得道高徒,人老了修为高深又怎样,没个可亲的徒儿陪伴还是寂寞,盼来盼去,也没把徒弟盼来,只好出了山,四处走走寻找徒弟,就差没在身边放个扩音葫芦,大喊“重金悬赏天才乖徒”。
楚回舟正要问他始末,手臂却被冼清尘一把揽住。
他敏锐的察觉到师父好似有点紧张,但见他皮笑肉不笑地对老道说:“老人家,这是我徒弟,您找错人了。”
尘云子刚才只是激动过头,他是个体面人,即是心中再心动,也不好横刀夺爱吧,于是笑笑说寻错了,只等稍后再算一卦,看个仔细。
回程的路上,冼清尘抓楚回舟抓的很紧,楚回舟很想说其实不用握着他手腕,他会主动牵师父的。
他没将刚才的小事放在心上,而是开始暗暗规划起这个冬天每日的起居规划,要给师父做些什么菜。
结果一回住店,冼清尘神情异常严肃,告诉他说:“不住了,我们立刻就走。”
师父生病
外人看来,他这出人意料的行径相当任性,更何况还拖家带口的。
楚回舟错愕:“走?去哪?”
冼清尘按下心头升起的那点心虚,对他道:“你不是说想去看云顶山瀑布吗?我们直接去。隆冬前能到下一个镇子。”
要是让那尘云子再觉出不对找过来,他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中道崩卒了。尘云子,活脱脱,可不就是天机印象中楚回舟的正牌师父吗!
他原是个隐世高人,也定会轻易看出他的身份有异,剧情走向兜兜转转又会回到正轨。
冼清尘打赌不起。
要是换了别的倒霉孩子,大冷天里叫他苦行僧般往山林中去,定要叫苦不迭。可楚回舟总是善于往好处想,反正是跟着师父,在哪里都一样,有师父在他就安心。
只是他不明白冼清尘为何这么着急。
冼清尘辩白胡诌道:“为师想起来,刚才的那个老道,其实为师与他有些过节,他现在想不起来,保不齐以后想不起来,还是先走为妙。”
抢人徒弟如杀人父母,这徒弟还是天定的机缘,着实是过节。
楚回舟对自己师父的印象又复杂了几分,他以为师父是不轻易与人有过节的类型,因为他没见师父与谁发生过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