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一同回来的二人,阮棠愣了一会儿,总算松了口气,方要开口抱怨一句,却见身姿清弱的人停在马车旁,并未立即离开,片刻后,便有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从车内款款走出,同她一并往客栈行来,
楚流景行至客栈外,见着等在门边的二人,唤了一声:“阮姑娘。”
阮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花枝招展的女子。
“这位姐姐是?”
楚流景微微笑道:“这位是折桂楼的合欢姑娘,今日我在折桂楼意外与合欢姑娘结识,颇有些一见如故,因此请她回来与我小坐片刻。”
阮棠惑然:“折桂楼又是什么地方?”
名为合欢的花娘挑了唇角,低低柔柔地解释:“折桂楼便是临溪城中最大的青楼,娘子若有意前去,合欢可为娘子介绍几位经常侍奉女子的姐妹,定叫娘子称心满意。”
闻言,阮棠面色当即红了起来,方要摆手拒绝,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拧着眉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人。
“青楼?!楚二,你说你先回客栈,原来是去了青楼?”
楚流景不置可否,只向她略一低首,“我与合欢姑娘有些话要说,便先回房了,阮姑娘,回见。”
话音落下,一淡一浓两道身影便一同上了二楼。
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二人,阮棠转回头望向与两人一并回来的女子,面上堆满了愤懑神色。
“秦姐姐!”
客房门关闭,大堂中的声响被隔绝于外。
楚流景行至桌旁坐下,信手解下被酒沾湿的氅衣,淡淡道:“何事?”
扮作花娘的女子笑而不答,斜倚着身子在她对侧落了座,面上满是玩味之色。
“楼主就这般将属下从楼中带回来,莫非是想让那灵素神医吃醋?”
楚流景并未搭理她,支起手撑在额前,轻轻揉着眉心。
“下回莫要随意出现在她眼前,否则若身份暴露,你该知晓是何后果。”
女子略微挑眉,却仍是漫不经意模样。
“楼主让罗睺去查之事有了眉目。”
她翘起了脚,慢条斯理道:“十四年前,灵素神医与其母秦夫人为六欲门所追杀,领头之人正是柳鸣岐。当时秦夫人中了蛊毒,因未能得到医治病重而亡,灵素神医则销声匿迹了几日,后来似乎为药王谷谷主沈槐梦所救,因此入了药王谷。”
“十四年前?”楚流景眼中沉下一丝冷意,“可曾查到六欲门宗门所在?”
“尚未查到确切之处,不过应当就在沅榆一地。”
“青冥楼如何?”
“楚不辞好似有所察觉,此次召集群雄,连隐世已久的刀宗也收到了青云令,狂刀前几日已离开了涿川,带领门中弟子亲自前往青云山。”
楚流景低了眸,徐徐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
“六欲门仍对十洲记念念不忘,青云聚义在即,他们为夺图眼,当会自行现身,令计都她们做好准备,十洲记图眼不容有失。”
对侧之人眸光微挑,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楼主想要护下灵素神医?”
端着茶盏的人并未回答。
抚于杯沿的指尖微动,楚流景望着盏中涟漪轻晃的茶水,低声道:“我要你再为我查一件事。”
短暂停顿,清明的话音缓慢响起。
“查一查十年之前,楚流景是否离开过药王谷……并与秦知白在谷外见过。”
帝临
帝临
东进的马车行经千里,踏过一路阑珊春意,终于在夏日初至时从药王谷赶到了帝临。
帝临位于乾元大陆中部,南临沧浪江,北靠青云山脉,素来为天下商旅汇聚之处,以往多朝王城皆定都于此,因此有帝临之名。
时至立夏,日光愈渐明灿,庭前屋后绿荫更浓,不时可见身前挂着煮鸡蛋的孩童在街头追逐玩闹,道旁商贩的小摊中也渐渐出现了鲜红亮眼的樱桃与赤李。
陈诺望着街上小儿胸前悬挂的鸡蛋,奇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身前挂鸡蛋?是为了方便饿的时候吃吗?”
阮棠方要为她解释,尚未开口,却听一旁温和清润的话音已先她一步响起。
“民间相传立夏吃蛋养心,因此中州往南一带素有立夏时食用水煮蛋的风俗。许多长辈为讨个彩头,会以彩色丝绳织成绳套,将煮好的鸡蛋挂于自家小儿身前,借以祈愿孩子身体康健,无病无灾。陈诺姑娘若有兴趣,一会儿用饭时亦可让店家送一碗立夏蛋来。”
不疾不徐的语调宛如清溪涓流,有条不紊,听来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阮棠被她抢了话,不禁面色不虞地哼了一声,却到底未再说些什么。
当日楚流景带着青楼女子回客栈后,她当即忿忿不平地找上了秦知白,只以为这人竟然成婚不过两月便开始外出寻花问柳,甚至胆大到直接将人带了回来,可没想到一通打抱不平之下,当事人却不但未曾在意,甚至还为楚流景解释了一番,然而事后思来想去,却总觉得那番话更像是迫于无奈下的委曲求全。
于是阮棠心下更气了些。
新婚夫君带着青楼女子回来,还当面与其进了房中,秦姐姐竟这也忍得?
不行,看来还是得潜心修习鞭法,救秦姐姐脱离苦海!
得了少女冷脸,楚流景也并不在意,瞧见路旁酒楼似乎还留有空位,便朝身旁人道:“眼下已临近正午,大家一路辛劳,不若先寻个地方歇会儿罢,也恰可以用些吃食补充体力。”
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酒楼,秦知白未曾反对,一行四人便下了马车走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