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温和的脸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眼中含着不尽的恨意,持续挥动铲子袭击着禇之南。
骨头崩裂的声音在褚之南的耳畔不断放大,极度的疼痛迅速侵占她的所有感官,鼻尖花香都失了味道。
妈妈无数次暴怒的脸庞交叠在一起,化作一只厉鬼,紧紧缠着她,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喘息、不敢吼叫。
瘦弱的她在被白晗击中的第一下就没能站稳,她好像一叶浮萍,没有根系,毫无庇护,任由风雨来袭也无可躲避。
几道重击接连砸到她的腿上,她已来不及收回迈错的那一步。
手中的园艺铲哐当落地,褚之南也跟着栽倒在一旁,连带着压倒了好几盆还没来得及栽种的花卉。
园中的帮工原本各忙个的,意识到不对劲后,纷纷甩下手中的工具,蜂拥而至;褚奶奶先是被吓得一愣,而后她那双一贯沉着的双眸也失了分寸。
最后,褚之南只看到暴怒的母亲被人架走,年迈的奶奶仪态尽失地蹒跚奔来,以及从她裤口溢出的刺目鲜血。
身边大概很吵,乱糟糟的,她感觉很多人围了过来,可腿疼到让她再也分不出注意力去观察别人。
自始至终,她没有哭也没有叫,表情宛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泛不起涟漪;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望地睁着,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渐渐失了焦距。
强烈的眩晕后,她连痛都感受不到了,而整个世界总算彻底平静了下来。
懂事
医院的手术灯亮起,褚奶奶在等候区哭得有些站不住,她怒问管家:“褚邵呢?不是通知他曦曦出事了吗?怎么还没来?”
“老、老夫人,褚总接到消息后立马回老宅了……大概是在照顾夫人。”
褚奶奶暴怒,“有他这么当父亲的吗?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老夫人,您先别生气。”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沉着地出现在手术室前。
看见他,褚奶奶消了些气,“白穆?你总算来了。”
她冷哼一口气,“原来你们白家人还关心曦曦的死活。”
“确实是我妹妹的不对,在此给您道歉。”白穆是褚之南的舅舅,他面有愧色,一接到通知就匆匆从公司赶了过来。
“你应该道歉的是曦曦!”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褚奶奶十分揪心,她都不敢回想自己看到的惊心触目的场面,“你妹妹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女儿?”
白穆惊愕地看了眼老太太,“难道褚邵没有和您说?”
“什么?”
白穆抿了抿唇,一向雷厉风行的他这时有些犹疑了,“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了。自从筠筠离世后,我妹妹就记忆混乱,辩不清事实。而且当时的监控视频对她的刺激实在是太重了,她把曦曦当成了罪魁祸首,看见曦曦就很容易暴怒甚至……”
见老太太脸色不妙,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改口道:“只是没有想到……会像今天这么严重。”
褚奶奶原以为今天这事只是偶然,未曾料到这种情况,连曦曦的舅舅都习以为常了。
白穆的话狠狠砸到她的心上,她不敢想象这些年曦曦是怎么独自熬过来的,难怪她那么怕她妈妈……
而她这个做奶奶的,居然对此毫不知情……
褚奶奶的脸色霎时惨白,越想越喘不过气,悲嚎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当她从特护病房醒来时,褚之南和几个护工正坐在她的床边。
“曦曦……疼不疼啊,孩子……”褚奶奶的眼里泛起泪花,心疼得一颤一颤的。
“不疼……”褚之南扯着泛白的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紧绷着表情不敢让奶奶看出异常。
其实她才刚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但她太过担心奶奶,急着来看她。
“这么多年,你还打算瞒奶奶到什么时候?”褚奶奶当然知道她在骗人,她心疼得更厉害了,“都怪奶奶没看出你妈妈的异常,要不然奶奶怎么也不会让她接近你的……”
褚奶奶十分懊悔,抱着褚之南痛哭流涕,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反倒是褚之南在安慰她,“奶奶,我真的没事,舅舅给我买了个拐杖呢!”
褚奶奶看着褚之南左腿上的石膏和绷带,揪心地提起一口气,“你怎么在这?还不快去躺着休息?你的伤情怎么样?”
褚之南微微笑着,避重就轻道:“就是骨折了而已,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褚奶奶指着刚进来的医生,“你说。”
医生被老太太的威严吓到了,他知道老太太身份不简单,不敢怠慢,直言道:“膝盖的关节处伤得挺重的,不仔细看养的话可能会落下毛病。另外,腿侧有道口子划得很深,我们都清理过了,尽量不留疤。身上还有不少擦伤,需要注意多涂涂药水。”
褚奶奶越听神色越凝重,嘱咐医生一定要仔细着褚之南的伤。
交代完后,她忽然问褚之南:“你爸来了吗?”
“不知道,没在医院见到过。”褚之南的肩微微塌了下去,眉目间流露出茫然。
褚奶奶紧紧闭了下眼睛,用力揉着太阳穴,怒骂她这个儿子真是不像话。
忽然褚之南放在床头边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褚奶奶蹙眉,“是你爸爸打过来的吗?”
“不是。”褚之南腿脚不方便,够了够才拿到手机。
听到专属铃声时她心里就绷紧了一根弦,是安城胤打来的。
她看了眼奶奶,犹豫了下要不要在这接。
奶奶看她那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已经猜到是谁的电话了,直言道:“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