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微主仆三人见状,也不禁红了眼圈。
如此沉重的气氛中,沈晏缓缓开了口:“去年冬月,蝶羽离开了灵州城,大约两个月后方回,你却对外宣称她是病了,闭门谢客,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老鸨原本哭的正凶,听了他的话却骤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干干净净。
“她本就是病了,你听谁说她不在灵州城了,这不是平白无故的冤人吗。”
老鸨虽强撑着否认了,说话的声儿却是抖的,眼睛也左右飘忽不敢看人。
姜洛微道:“蝶羽大约就是因为冬月里的事情才被害了,妈妈还不肯说实话吗?”
老鸨一听顿时抖的更厉害了:“你是说……”
刚开了口她便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硬是咬着牙改口道,“没有的事,蝶羽到底被谁害了我是不知道,但去年冬月,她就是病了,哪儿也没去。”
沈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道:“你怕背后之人杀你,所以不说,那么,你是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老鸨抬起头,从他那一双阴森森影沉沉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无数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再不像昨天那般觉得他俊美可爱了,直吓得怪叫一声,抱住了头。
她抖抖索索的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夜半三更蒙着面来的,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只说借蝶羽一用,月余便还,叫我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否则就一刀杀了我,然后丢下一包金子就把人带走了!我没法子,这才对外说蝶羽是病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姜洛微见沈晏一句话就给人吓成这样,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又转向老鸨问道:“那来人是男是女,声音听着可熟悉?”
“男的,是男的!不熟悉不熟悉!从没听见过的。”老鸨又是胡乱点头又是胡乱摇头的。
沈晏沉思片刻,又道:“你将与蝶羽熟识的客人姓名写出来,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全都要写。”
“是是是,我这就写。”老鸨连连答应着,站起身,在倚翠的搀扶下,走到临窗的方桌边,坐下了。
倚翠给她铺纸研磨,老鸨接过笔写了起来,心里害怕,手便不稳,磕磕绊绊的,费了好大功夫终于写完了,连忙交给了沈晏,只盼着他赶紧走。
沈晏倒是随了她的心愿,拿过名单,不多作声,转身就走了。
出了琼台梦,他把名单递给姜洛微,低声道:“烦小娘子看看,这其中可有白鹤书院的人?”
他忽然如此客气,姜洛微倒怔了一下。
从昨日相识以来,这人一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漠然之态,想不到正经托人时,虽只不过一件小事,却也是有礼有节的。
不过,语调仍旧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就是了。
姜洛微接过名单上下看了看,然后一一指给他道:“这几个人是白鹤书院的学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来的。”
沈晏将名单收了:“那么请小娘子带路,我们这就去白鹤书院。”
姜洛微颔首:“好。”
◎白鹤书院◎
白鹤书院是姜洛微的父亲在十几年前筹办的。
原本主要是为收留家境贫困的学子,后来姜父无意间救了其时穷困潦倒饥寒交迫的荀砚之——也就是如今的荀先生。
姜父只当他是一名郁郁不得志的落魄老书生,想着此人学问不错,便打算帮人帮到底,问他是否愿意留在白鹤书院教书,食宿皆由书院负责,每月再另付一笔脩金。
荀砚之当下欣然应允,乐呵呵的便去了。
不久之后,姜父方才得知这位先生竟是位学识渊博的大儒,而自己却让如此人物在这小小的白鹤书院做个不起眼的教书先生,实在是大大的不敬,立时登门致歉,再不敢将他留在这一隅之地。
荀砚之却不肯走,执意留下教书。
再后来,灵州各豪门贵族听说了此事,纷纷携重金上门来请,荀砚之皆不为所动。
那些人家无奈,只得让家中子弟进入白鹤书院,做个规规矩矩的学子,因此,白鹤书院中才有这许多的官宦豪门子弟,幸而姜父有先见之明,将书院建的广阔,倒不担心容纳不下。
姜洛微等人赶至书院所在的街巷时,恰好遇到同样来此的薛淼。
薛淼讶然道:“你们不是早就来了,怎么此时才到呢?”
姜洛微答道:“我们先去了一趟琼台梦,你呢,可有查到蝶羽是何时赁的那所院子了吗?”
薛淼颔首:“那院子是兴源寺的,原来一直空置着,两年前被一个小娘子赁了去,听庙中人讲的情形,应当是叠红出面赁的,那里位置偏僻些,少有人去,因此不曾打听到平日有哪些人出入。”
说罢,又问道,“你们在琼台梦有查到什么吗?”
姜洛微道:“只知道蝶羽背后确有人在,但不知对方是谁,另外拿到了素与蝶羽相识之人的名单。”
几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进了书院。
书院中青草茵茵,垂柳依依,一众桃花杏花也都开的正盛,瞧着景色很是怡人,然而姜洛微几人眼下皆无心赏景,快步走过长长的游廊,穿过月洞门,右手边便是学堂了。
此时还未下学,他们便悄悄的隐在窗外的一颗槐树下,探了脑袋朝里望。
这一课授业的先生正是荀砚之,只见他穿着曲领大袖黄袍服,衣长刚刚过膝,下着白裳,头戴纶巾,一只手执书,一只手轻轻的背在身后,颇有孔孟之风。
然而堂中学子却还不到平日的半数,毕竟读书人虽多,用功的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