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为什么啊!”
宋澜一个眼刀抛过去,宋南曛缩缩脖子闭了嘴。
“怎么,让你留在宫里你还有意见?那行……”
宋南曛慌忙摇手:“别别别,皇兄,我没意见。”
宋澜轻笑一声,继而又去看陆延生,后者会意,拱手道:“陛下仁厚,臣感激不尽,臣先回去闭门思过了。”
与此同时梅砚也站起来,苍青色的袖摆微微晃动,笑言:“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府,延生,一路吧?”
宋澜猛地把头朝着梅砚扭过去,扭头的一瞬间,脸上冷笑的神情没了,狠厉的眼神没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少傅这就要回府么,坐马车舟车劳顿,要不要朕派轿撵送少傅回去,轿撵上的炭火有些熏人,朕让廖华取银丝炭燃上?”
梅砚脸色一黑,大约也没料到宋澜能殷勤道这个份儿上,只得说:“陛下,从朝华门到少傅府,坐马车不到一刻钟。”
宋澜瘪了瘪嘴,败下阵来,心中暗暗想:得,少傅又生气了,朕又得不要脸地往少傅府跑几天了。
“走吗,延生?”梅砚再看陆延生的时候已经又带上笑。
陆延生难得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顾上点头:“梅少傅,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昭阳宫,雪胎梅骨和典则俊雅的人一走,偌大的一座宫殿就只剩下兄弟两人大眼瞪小眼。
宋南曛憋得脸都红了,诺诺半天,低声道:“皇兄……”
宋澜抬头,悠悠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叠,语气含笑:“哦?不叫宋青冥了?”
宋南曛一颤,也不敢在宋澜面前坐着了,慌忙站了起来,才发觉自己双腿早就已经发软,膝盖一碰地,又跪下了。
从宋澜那句“琼然”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和陆延生的对话全数落在了宋澜耳中,现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思虑再三,决定听候发落。
“皇兄,臣弟知道错了。”
果不其然,只听宋澜说:“嗯,这话朕已经知道了。”
“那……臣弟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皇兄不要迁怒于先生!”
宋澜刚要伸手去端茶盏的手抖了抖,怎么认错认得这样诚恳,说了半天却还是给陆延生求情,陆延生给这孩子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宋澜抚了抚额,颇有些无奈地说:“朕哪里迁怒你先生了?”
“皇兄罚了先生的俸禄……”
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委屈巴巴。
宋澜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脾气是越发好了,这要是赶上自己刚登基那会儿,估计早把宋南曛扔出去了,还能容他在这里讨价还价?
“陆府家大业大,罚一年俸禄饿不着他。”宋澜说着忽然笑了笑,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当年朕不过是偷跑出宫去少傅府上,就连累少傅被罚了两个月的俸禄,少傅那时候刚到盛京没两年,日子过得才算是凄惨。”
宋南曛显然没料到宋澜会与他说这些事,一时愣了愣,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看来,皇兄对先生已经很宽容了。他瘪了下来,垂头丧气,再不敢为陆延生说话。
宋澜却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少傅要是知道你一天跪了四趟,气也得气坏了。”
宋南曛不知宋澜这话的深意,却没敢抗旨,自己站起来了。一天跪了好几趟,膝盖和小腿麻了又疼,宋南曛见宋澜没看自己,便大着胆子伸手揉了揉腿。
他等了半晌,见宋澜不说话,也就耐不住性子发问了:“皇兄,您……还生我的气吗?”
宋澜瞥他一言,心道朕哪儿能不生气啊,亲弟弟想要造自己的反,做出一桩桩一件件为朝纲所不容的事,放谁身上谁会不生气啊。
可方才在外面坐着品茶的时候,梅砚一句话就让他没了脾气。
——你倒是挺疼弟弟的。
宋澜闭了闭眼睛,咬着牙说:“罚也罚了,朕还气什么。”
话一出口,宋南曛脸上的笑意顿时炸开,比除夕夜的漫天烟火都灿烂,少年郎的眼眸灿若星辰,闪动着星火。
宋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哼”了声:“别以为从此以后就高枕无忧了,不想去封地就老老实实给朕去国子监读书,文章与策论要是做不好,朕照样把你撵出盛京城。”
“皇兄……”
宋澜叹了口气,琢磨道:“琼然,别辜负了你先生的一片苦心。”
琼然。
宋南曛郑重点头,一提到陆延生,泪眼再度朦胧。
宋澜没去看少年郎哭鼻子,而是抬头看向窗外一簇盛放的红梅,忽然想起在许久之前自己饶了蔡华敬一条性命时,梅砚说过的一番话:
我欢喜你生于皇家,却还能存有这份良善,你需知道,心软不是弱点,而是这世间难能可贵的一片赤子真诚。
还有那句极温柔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宋南曛:你们想多了,我是直男!
陆延生:亏你倒听他的话,平日我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一说你就信了,比圣旨还遵些……
好一朵甜美的桃花
被宋澜心心念念着的人此时正悠悠往朝华门走,衣袂翩然,出尘的气度与这奢华繁盛的皇城格格不入。陆延生行在他身侧,两人时不时的几句交谈打破了这份寂静,也替那九天上的鹤鸟渡上些许凡尘气息。
即便过去多年,陆延生依旧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陛下待梅少傅一片真心,真是体贴到了骨子里,梅少傅可真是好福气啊。”
梅砚嘴角一抽,把迎面走过来的宫人忽视了个干干净净,开口干净利落:“延生,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