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勐王丝毫没有慌张之意,萧禹也笑着抬了抬下巴道:“本是个花好月圆的吉祥夜,却偏偏总有煞风景之人。正事要紧,孤也不能只做个昏人不是?”
昏人之言,勐王只说过两次,一次是在宁靖庄子上,一次是方才,他脸上的笑凝滞片刻,复又跟无事人一般说道:“阿禹是太子,太子怎会发昏,你说笑了。”
萧禹无意与他纠缠,他虽站在地上,不如骑在马上的勐王高,但那目光却是在上的。
他又问道:“皇叔深夜匆匆,带着这许多人,是要去往何处啊?”
勐王拍了拍马儿道:“将到我父皇忌日,本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南方跑马,以祭奠父皇,皇兄也知道。这么多年都是这般,怎么阿禹今年这般出来拦我?”
萧禹脸色微变,前朝皇帝的忌日确实是在下个月,但勐王往年并未有南下跑马的习惯。他这样搬出前朝皇帝,萧禹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皇叔误会了,孤并未阻拦。”萧禹恢复如常,“只是近来京中多有歹人,若谷之中前两日也抓住了一个耶津人,皇叔也见到了。孤只是奉命严防而已,且皇兄这穿衣打扮实在不似平时装束,黑衣夜行偏路,难免令人猜疑。”
勐王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无妨,辛苦你了。只是下次阿禹抓人之时可要看清楚了,你这拦马绳一绊,摔得可是跟随我父皇征战过的马儿。”
萧禹挑挑眉,待下人拦马绳收回来递给他后,萧禹举起绳子晃了晃道:“可巧,这绳子也是前朝皇帝赐予父皇的,它也曾跟着前朝皇帝征战,是以此绳不只有绊马之用。前朝皇帝赐予父皇时,还说这绳子可用来鞭策那些不守规矩的皇家人。”
既然都是前朝皇帝所赐,勐王的马儿自然比不过皇帝的绳子。
“自然是皇兄为上。”勐王拱拱手道:“时辰不早了,本王行孝之路不宜耽搁,阿禹,让路吧。”
接到勐王预备出京的信,萧禹便知拦不住他,此来一为警告,二为震慑,其余却也做不得。
萧禹稍微退开两步,勐王马儿向前走了几步,将要擦肩而过之时,勐王忽然说道:“本王一直想不明白,螳螂与黄雀,究竟谁更聪明。毕竟自古两全美满之事少有,阿禹,你说呢?”
萧禹愣了下,随后快速转头看向若谷之中太平庄子所在的位置,似是有所感,恰好一枚信号升天炸开,亮了半边天。
这是东宫的危险信号,蓝色乃是长风放出来的。
萧禹转头看着勐王道:“孤也不知,但孤知晓不论是螳螂还是黄雀,落在那猎人的笼子里,便是一个也活不成。皇叔既然行孝,孤便不留皇叔了。奉劝皇叔一句,走阳关大道总比那阴暗小路好得多。”
庄子里有沈扶,萧禹说完后,转头吹了马哨。
哨音急促,马儿应声从暗角跑出,还不待停稳,萧禹便随着马的速度跑了两步,而后翻身上马奔向若谷之中。
随他来的人紧随其后,勐王拉着马儿转身,看着众人的背影,勐王道:“本王所走乃是近路,阴暗小路也可化为康庄大道,不劳你费心了。”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萧禹都并未再回头,勐王嗤笑着叹了句无趣。
转身之时,勐王扫视了身后跟着的众人一遍,对首领说道:“全部解决掉,包括宁靖庄子里的人,随后你自跟上来。”
“是!”首领一愣,立刻应下。
勐王无心看他怎么解决,独自打马离去。
他走后不久,这方暗处传来几人的惨叫及人落地上的闷响,月偏一寸,隐约可见血水成流,润湿大片未化的雪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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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禹疾驰驾马奔回太平庄子时,庄子前院灯火通明,如他走前一样。
“吁——”萧禹下马把缰绳扔给一旁的人,边往寝屋走边问身旁的人道:“发生何事,阿扶在何处?”
还不待下人回话,长风匆匆赶来,“参见殿下!”
萧禹见他好好的,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长风站在原地一脸懵,“沈大人在屋中睡觉呀,庄子并未发生何事。只是后山的村庄里今日有祭祀,他们用的烟花与我们的信号几乎相同,殿下是看错了吗?”
细细想来,东宫的信号中心有一红点,方才那朵烟花中间是为白光。萧禹心下松了口气,“勐王已经出京,你派人混在他们之中,且看他去往何处,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长风道:“是!”
萧禹挥退众人,脚步匆匆往寝屋走去。
寝屋门前,阿蝶看见萧禹疾步走来,也以为出现何事,“参见殿下,可是出现何事了吗?”
萧禹脱下大氅递给阿蝶,吩咐道:“无事,备水,孤一会儿要沐浴。”
“是!”阿蝶抱着大氅道:“大人自睡下便未醒,殿下一身寒气,暖暖身再进去内屋吧。”
跟着沈扶的时间长了,阿蝶一心扑在沈扶身上,连对萧禹也这般严厉。萧禹笑了下,“孤知道,你去便是。”
“是。”
阿蝶退下后,萧禹进去屋中,他在火笼旁站了会儿,才走向床边掀开床帐。
自那日刺杀已过两日,不知是否知晓此处并无甚危险,沈扶夜里睡得愈发好了,寻常之事并不能吵醒她,就连隔日晨上的醒来时间,也变得晚了许多。
萧禹身上还是有些凉,他的衣裳上粘了外面的尘土,是以并未坐在床边,而是双手撑在床上,俯身用鼻尖蹭了蹭沈扶的脸颊,轻唤道:“阿扶……”
睡梦中的沈扶朝着床内侧枕着,她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醒来。许是闻见萧禹身上熟悉的味道,不过瞬间,她皱着的眉便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