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委屈的抱怨,一双眼睛如同小鹿般清澈,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沐朝颜望着她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记忆碎片全是她躺在自己身下,或者是压在自己上方时一切无辜的神态,思绪一片混乱。
沐朝颜红着耳尖,松开捂住空青嘴巴的手,从纳戒中取出一套鲜亮的暗紫色法衣穿上。她站了起来,又随手给空青扔了一件法衣,盖在了空青身上:“把衣服穿上。”
空青抱住法衣仰头,却见沐朝颜逆着晨光背对着她站着,光反射在她紫色法衣的银色桔梗花上,显得艳丽异常。
沐朝颜手握成拳,忍了好一会才冷淡开口:“昨夜之事,只是个意外,做不得数。关于我的事,你以后不许透露半分。”
空青匆忙套着法衣,丝毫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反而有些急切地开口:“可是师傅……”
“师傅”两个字一出口,便得到沐朝颜的厉声呵斥:“别叫我师傅!”
空青被她一吼,想到昨夜被那树人追赶一路的经历,不由一阵委屈。她套着法衣,仰头望向沐朝颜,不解又无辜地说:“可你就是我师傅啊,我之前喊了你那么多次,你都应了,你不是我师傅你是什么?”
少女嗓音清亮又娇俏,委屈的时候像是小猫一样,在人心口不断地挠。沐朝颜转头,迎上了她湿漉漉的双眼时,脑袋一下就卡壳了。
本就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剑修望着少女娇俏的面容,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
“我不收弟子。”
她放缓了声音,极力冷淡道:“所以别叫我师傅。”
空青一下就傻眼了,她连忙伸手抓住沐朝颜的衣摆,急忙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能够不收弟子呢?你不收弟子,为什么要来珍宝阁救我?”
“救了我还教了我口诀,你就是我的师傅啊!”
“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师傅。”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厉害的,虽然身上有伤,关键时候不太靠得住,但这冰天雪地里,空青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再找一个修士了。
修炼这种事,宁可碰瓷一千,也不要放走一个。
空青连抱带缠,整个人往前爬,像只树懒一样死死地挂在沐朝颜的腿上。
沐朝颜望着缠在自己的腿上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她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没有师徒会像我们那样……做那些事的……”
空青一个剑灵,哪里懂得人世间的伦常。她只觉得沐朝颜的逻辑不对,连忙仰头反驳:“我不管,您不是说昨夜之事不算数吗?不算数的事情,那就是没发生过,四舍五入就是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既然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不能做师徒?”
反正不管怎么说,空青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赖上沐朝颜吧。
这少女歪理一堆,沐朝颜自受了雷劫之后,脑袋一直都不太好使。每每思考事情,回溯记忆,脑袋总是昏沉又疼痛万分。
她觉得少女说的不对,可心底又有一分怜意,故而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你为什么非得要拜我为师?”
见她松口,空青更加振奋了起来。她抱着沐朝颜的腿,振振有词地说:“之前就回过你了,当然是听过你的威名啦。”
“我要拜师,就要拜最厉害的那一个人。你是天下第一的剑修,又是花人。我可从来没听过有花人修炼到这个地步哎,我不拜你为师还能拜谁为师呢?”
少女说得头头是道,沐朝颜顿了顿,反驳了一句:“我并不是花人。”
空青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怎么睁眼说瞎话”的表情:“你要不是花人,身上怎么会有花,昨夜为什么还开花了呢?”
沐朝颜听她说到昨夜,脸颊微烫,镇定地开口:“那是个意外,昔年我修炼出了岔子,才……”
空青才不要听她狡辩,连忙疯狂摇头,辩驳说:“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都喊你师傅了,你必须收我为徒。”
“你这么厉害,要是不做我师傅,我会死的!”
沐朝颜听到“死”字顿了一下,好一会才艰难开口:“死?为什么?”
“因为这个!”为了证明自己的拜师需求是何等急切,空青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低头掀开发丝,露出后颈,将那一枚阴阳衔尾蛇的符文暴露在沐朝颜眼底。
沐朝颜瞳孔一缩,不由地俯身将指尖落在空青的肌肤上,轻声开口:“阴阳生死契,谁给你种下的?”
这是一种十分邪恶的夺舍术,被烙印者会在五年之后逐渐丧失意识,身体被施术者操控,彻底沦为她人傀儡。
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法无法依靠外界之力破解。除了被施术者增加修为杀死施术者,或者是在五年后对方意识侵入识海时摧毁掉对方的神识,反制对方,别无她法。
这类邪术施行起来尤为艰难,究竟是谁会对一个花人下夺舍术呢?
沐朝颜望着空青,满眼疑惑。
空青放下了头发,仰头望着沐朝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关于这部分的记忆。”
“我只记得我醒来,就在珍宝阁了。”
空青抱着沐朝颜的腿,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心声:“我想做人,想做自由的人,想纵横天地,想逍遥人间。”
“我不想躺在他人的床榻上,也不想五年后就被夺舍成为别人的傀儡,我需要自保和反抗的能力。”
“沐真人,沐道君,看在你我有一夜交情的份上,请教导我修炼。”
空青说完,松开了沐朝颜的腿,往后退了一步,俯身朝沐朝颜重重磕头行了一个拜师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