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爱德华,早知道我也故意受点伤,走快速通道回去就好了。”周婷盯着爱德华转为透明的身躯叹气道。
斐时表情不变,她注意到周婷时不时盯着眼前的虚空仔细观察,猜测那里应当悬着一块倒计时的系统光屏。
“真没想到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居然能说服它。”周婷有点后怕地看了一眼倚在斐时小腿上的狐貍。对方眼中的恶意尽退,但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更让周婷背后一凉,她不敢多想,“不过这也太强词夺理了,我们怎麽就不是村里人了?”
斐时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好好的玩家,怎麽就和这些数据成一村人了?”
周婷噎了一下,发现这句话她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无法反驳。
“不过你还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对它们投入太多的感情。”斐时重新坐回扶手上。
短短几个小时中发生了那麽多事,她竟然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五米开外过。
“你要是真陷进去了,用这个理由恐怕就无法说服列那了。”
“我哪有投入很多感情······”周婷哼哼唧唧,旋即心里一惊,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斐时提醒过几次,她真的差点就要把布鲁斯当成真正的父亲了。
“而且,”斐时又说,“总不能真把一团数据当成自己的爸爸。”
“什麽啊,你那打破第四面墙的发言。”周婷嘟哝了一声,斐时的话莫名让她有一点不舒服,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话是这麽说,但你怎麽会想到用这个办法的?怎麽看风险都太大了吧······说我们不算村里的人?要是我有枪的话,估计就砰砰两下子。”
不过t敢不敢开枪,能不能打準,就是另一说了。
“以我纵横游戏界这麽多年的经验来看,”斐时说到这个才显得有些兴奋,“像这样的游戏,大致上都会有同一个目的。”
“它一定想要教会玩家什麽东西。而且必须得正能量,所以我猜这局游戏的主题大概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吧。”
周婷:······
周婷:“就这?那你表现得那麽兴奋,我还以为这玩······完美的小狐貍比爱德华还难搞。”
斐时没有说话,俯下身去揉了揉列那的脖子毛。
早在列那出现的第一个晚上,斐时就觉得不太对劲,直到教堂书库的事情发生,更佐证了她的猜想。
列那和附身在爱德华身上的狼,其实是狼人杀中不必要的元素。
狼人杀本就应该是被赋予了身份的人互相搏斗的游戏,而狼和狐貍的出现,就会让单纯的狼人杀“串味”。一些蹩脚的游戏,或许会安插这种角色来增加游戏整体的格调,但en不会。
存在,即为合理。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个难以解释的点也暴露了出来。
——为什麽狼无法在夜晚杀死狐貍呢?
若说历史上代表狐貍的列那歼灭了代表狼的山贼这件事,就是这一问题的答案的话。斐时早可以在晚上狼都入睡之后把他们处理掉,可惜她无法做到。
这是一条奇怪的,格格不入的规则。
它牵制的并不是“狼人杀”的双方,而是真正的狐貍与狼。
就像是一局棋局的双方,他们只能操控自己的棋子互相争斗,但决不能以这两个人打一架之后的结果作为棋局的结论。
他们都在“棋局”之中,但列那和狼却独立于棋局之外。或者说,他们才是淩驾于虚幻的羊神之上的,这个副本中的“真神”。
于是,在真正的狼再次出现后,斐时做了最低限度的防备后就接近了他。
——“狼不能伤害狐貍。”
如果破坏这条规则的恰恰是狼本身呢?
试探的结果就是,两只幼狐出现驱赶走了狼,而狼毫无搏斗之力。
再加上威尔临死之前所呼唤的名字,斐时可以断言,威尔的伤是狐貍的手笔。
即使同为局外的旁观者,列那的地位也远高于狼。
或者说,列那正是这局游戏的至高主宰。
违抗他,即使是设定中列那的配偶,恐怕也会立刻被淘汰。
周婷所说的确实是解决困局的最简单办法,却不是属于斐时的最优解。
她要做的不单单是通关游戏,而是说服列那,说服这个游戏的真理——让她的想法,她的主张,淩驾于游戏之上。
这才是,这局游戏里最让她兴奋的一点。
苍白的太阳消失了,本该降临的黑夜也褪色了。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能看见远处的山川,近处的道路逐渐崩解,土地天空都碎裂成了淡金色的,透明的碎片。
“啊呀啊呀!没时间了!我们加——算了!我们也别加好友了,我已经对这个游戏産生阴影了。”周婷的语速很快,但已经模糊不清,每一个字都粘连在一起,“你以后可以去帝都大学外面那个咖啡店找我,很好找的,就在relive对面,我经常去那里喝咖啡的!”
斐时没有回答她,因为她已经自顾不暇。
因为她被投入了一片“熔炉”之中。
与带走周婷的那道淡金色的光芒不同,笼罩着斐时的,是像融化了的黄金一样刺目的金色。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像沐浴在炽热的阳光之下,被照耀得滚烫生疼,几乎有了要被烧融的感觉。
但,那也只是“暴露在外”的皮肤而已。
斐时的一身装扮,包括了长到脚踝的洋装,带后跟的皮靴,以及完全遮住了小臂的蕾丝手套。除了无遮无挡的面部,其他部位都维持了惯常的温度。
说来也怪,明明这套裙装的衣料轻薄无比,却能挡住这无处不在的刺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