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教授这段话就好?像是孙傲云嘴里会吐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温柔修饰后的翻版。虽然薄依知内心早有领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样残酷直白的现?实,怔怔看?着蒋教授。
女人眼角的皱纹轻轻弯出和煦的纹路。
“但幸运的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还有梦想?和浪漫——有艺术的存在。还有很多人愿意保护这颗水晶,以前你的父母,现?在你的朋友,我们见识过她的美?丽,不忍心让她碎掉。”
“你不用自?己撑起整个世界的风雨。适当的时候,可以依赖一下我们,相信一下我们。”
薄依知喝着茶,不知道说什么。
她是相信他们。
但她也不敢冒险。大概摔过一次的孩子,总会失去?一点冒险的勇气。
她从新人设计师做起摸爬滚打,如今也算是窥见这个商业领域的顶端,她可以不怕,因为她一无所有,她甚至激动地狂放地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更多的风雨,要证明她可以,她一个人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但是在那个她早就头顶王冠的领域,她却憷了。
如果她回去?,发现?自?己的王座已经无法?凭借自?己坐稳了呢?
她会发现?她的水晶哪怕在只欣赏水晶的地方也并不出彩。她之?前能盛放光芒,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她的背景,犹如锦缎、水晶台和绚丽的灯光,在背后不遗余力给她加持。一旦撤下灯光和背景,她将和任何?一块平庸的玻璃石头一样黯淡无光。
她会发现?,自?己能进入莱菲尔凭借的不是无可辩驳的实力,而是偶然,就像孙傲云总是讽刺她的,凭借运气。
她也怕她又跌回依靠男人,依靠闺蜜,依靠爱慕者和未婚夫,这样令人心里没底的老路。并且和之?前不同,之?前她相信父母和未婚夫永远是自?己的,是她自?己实力的一部分,所以她有自?信。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随时可能离她而去?的。
当然啦,她相信他们不会离她而去?。
但……总归哪里不一样了。
即便不会离开的他们,也不是她自?己。
若是不能凭借她自?己的才华重新站稳脚跟,哪怕仅一次失败,就能让她那块水晶出现?裂痕。
她不敢赌。
蒋教授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再?说什么,只和善地和她拉起别的一些家常。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样愉快慵懒的氛围中很快过去?,薄依知意犹未尽地和蒋教授告辞——蒋教授在a大任职,这个学期有课业任务在身,不算清闲,她也不好?意思占用对方太?多时间。
而且纪润也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说是不让他等?不让他等?,纪润却怎么也不肯,偏说薄依知是趁这个机会把他赶回寝室住,睡完不认人,薄依知又羞又恼又无语,只好?答应了他,等?傍晚一起回她家里。
到家的时候,应河的房门还紧闭着,好?像男生一整天都没出过那扇门。
“他现?在倒是把那屋子当他自?己的了。”纪润酸溜溜的,“他付房租了吗?”
“好?啦,你跟高中生吃什么醋?”
薄依知笑吟吟地,那张纯净的小脸可可爱爱凑过来顺毛,一下就让纪润心头醋意全消,微笑问她:“好?了,不吃醋就不吃醋,晚上想?吃什么?”
薄依知略思索了一下,还没回答,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随即又震了好?几下。
这种一发消息就是好?几条的,不是群就是她那两个姐妹。薄依知于是放下话头,先?拿起手机。
那满屏的感叹号和某些字眼让她第一眼扫过去?就心一沉。
——知知你看?新闻了吗!
——应河被人挂了!
——我的天哪你这小师弟是不是得罪人了!
——怎么就淫|秽作品了呢,他还是个孩子啊,这多恶毒啊!这简直就是想?要彻底毁了他!
中间夹杂着几条转发,薄依知急迫地点进去?。
通篇新闻稿,都是《少年艺术大赛惊现?淫|秽作品》一类的吸睛标题,带了“a大”“薄依知母校”的tag所以热度居高不下。薄依知心哇凉,没想?到这些无良媒体居然蹭她的热度陷害她带的师弟。
往下翻下去?,薄依知心越来越寒,气得发抖。
——拿淫|秽作品参赛,这就是我国的少年艺术生,我国艺术界的未来?
——听说这个参赛作者是今年艺考的考生,还是a大的热门录取人选!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a大是我们a国广大学子心中的圣地,怎么能接受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
——我们知知就是a大艺术系毕业的吧?不希望这样的人成为小姐姐的学弟,有辱师门。
——a大招生处需要给个解释!
纪润在旁边一起看?着,眼见薄依知脸越来越白。
“你怎么不告诉我?”
薄依知抬起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走出来的应河。应河一脸平静,她倒是激动得深呼吸,就仿佛被冤枉被谩骂的是她而不是应河。
应河看?了纪润一眼。
“不想?打扰你,我以为你在忙。”
薄依知一滞,果冻般的唇被主人狠狠咬住,眉心揪起来。
纪润心一跳:“姐姐……”
薄依知根本没理他。她一头扎入她的办公?角,行?云流水输入密码,在邮箱里搜到一封邮件,飞速撰写了一篇回复。
“亲爱的李女士,晚上好?,万分荣幸收到组委会的邀约,很遗憾之?前因故未能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