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位不速之客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出于礼节,多半还要留他用饭。
容绪面上淡淡的没甚表情,欠身称是。
风吹廊下,竹灯晃得厉害。细碎阳光透过花格窗棂,柔柔打在容绪脸颊上,照出她纤密的睫羽,粹了金似的。
侍女去取画具,只余他们二人对坐,却是一室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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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容绪画过虞令淮。
于丹青一道,两人师从同一人。虞令淮长容绪三岁,开蒙便也早三年,却敌不过容绪的天赋,丹青课上,得到夫子赞扬的往往是容绪。
那时虞令淮也像现在这么坐着,背靠楠木交椅,把容府当作自己家,嚷着要她画肖像。
容绪应了,偏他不安分,一会儿挠个痒,一会儿要人端点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容绪便不看他,只注视面前的画布,再一炷香,容绪把笔撂了。
“这就画好了?你可别敷衍我。”
虞令淮把手里桃核一扔,绕至桌案,定睛一瞧,差点没被气得冒烟。
淡墨勾出五官轮廓,多重线条生动而有序,画功着实比他强上许多。然而,这画的哪里是他虞令淮,分明是只生了人脸的猴子!
“在你眼里我就是只猴子?!”
猴子也就罢了,活泼灵动,得人喜爱。可容绪笔下之猴显然傻乎乎的,眉眼愚蠢。
虞令淮追上迤迤然离去的容绪,非要讨个说法。
容绪神情认真,甚至特地放缓语气:“你咔咔啃桃子的模样,真的很像始通人性的猴。”
这句话气得虞令淮几年没吃过鲜桃。
忆及往事,虞令淮突然笑了下。
他抬眼,盯着容绪看了会儿,可惜她低垂眉眼,长长的睫羽遮住眼中神采。
虞令淮转而去看她手中的笔,随着运笔的轨迹猜测她画至哪一步。如今的她,怕是不敢再画一只蠢猴子应付了事,虞令淮心底竟有一丝莫名的遗憾。
“李严说,你没看懂我的画。”对此,虞令淮持狐疑态度,但还是很好脾气地说:“我画的是鹰,这总看得出吧?”
“回陛下,臣女看得出是鹰。”
“那不就结了。”虞令淮道:“你不记得了?你我见的最后一面,正是在我家花园里扎纸鸢,纸、丝绢、竹子铺了一地。”
只是那时尚未开始制作,他就被宫里的人请走,几日都没回王府。而她也闻知父亲战死的消息,早没了玩乐的心思。
“那会儿什么也不会,只知道先裁个大致模样出来,现在可不一样,我连软翅纸鸢都会做了。”虞令淮起身,朝容绪走去,“趁着最近还没入夏,一道去金明池放纸鸢?不然待热起来,跑跑动动你又要嫌出汗。”
鸢即鹰,他画的那幅鹰像便是原先拿来做纸鸢的底稿。
容绪仰脸望着虞令淮,他所言之事她终于记起,却有点茫然。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以及他的言行举止,好似都在无视时间的流逝,可以一举回到昔日模样。
回过神时,虞令淮已经走到她跟前。
他弯腰,先往画纸上看了眼,再凑到容绪面前,挑眉道:“问你呢,去放纸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