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房顶爬到郁卒的紫潭忍不住擅离职守,跪倒在地,羞愧道:“爷,是我的错。先生被掳,不如派我们出去追查吧……天亮之前或许能……”
他说的,自然是出动十二影卫。
“不用!”望山闭着眼,半躺在卧榻上,将整张大床都让给了夜里长个子蹬腿的睿儿。手指轻轻一摇,道:“他暂时不会有危险,等紫夜回来后,再作打算。”
“可是……”紫潭不解,难道平素爷对先生的在意都是假的?
“下去吧。不要再放任何人进射月谷了,这才是你最应办好之事!”望山冷声道,背过了身。
紫潭一咬牙,跃回了房上,又因为心绪不宁,与人换了班,一个人在山里寻觅了整晚,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寻。
查看了地形,又把那五个护卫从被窝里捞起来询问,紫潭总算了解到一件事——
先生,应该是故意被人掳走的。
难怪爷并不担心。
这两人,还真有些默契。
微微一笑,紫潭回到了府邸,把夜晚顺手捉的斑鸠扔进了厨房,让大婶给睿儿炖汤。
这日的午后,望山抱着睿儿,接受了一个锦袍黑衣人的跪拜。
紫夜抬起头,看到多日未见的主子,禁不住勾起唇角,“爷,您何时生了个儿子,小主子样貌不凡,粉雕玉琢,眉宇之间透着股贵气,其母想必是名门闺秀抑或是小家碧玉。”
“嫌我还不够堵心是不是?”望山无奈地瞧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十五岁起培植起来的一干影卫之中武功最高强的家伙,这个大块头什么都好,就是长着一张臭嘴,脾气古怪不说,还敢跟他顶嘴。
“呵,看来紫潭说的都是真的……”紫夜站起来,往望山跟前一晃,睿儿转眼到了他的怀里,“这就是那位先生的儿子?呀呀,光看这脸蛋,别说……和您真有五六分相似……说是您的儿子,恐怕没人会怀疑。”
望山抖了抖衣衫,正色道:“若是结罗甘愿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待睿儿如己出又有何不可?”
紫夜一愣,“爷,您认真的?”
“金子也不比我真。他啊……眼是剔透玲珑的,心是冰魄含沙的,只怕早看出了我这点心思……不然不会这么着急把自己推上了风头浪尖……依我看,他这回是豁出去要让我欠下个大人情,到时……他要走……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强留……”眉头紧蹙着叹了口气,望山停了停,又道:“他既给我铺好了路,不走,对不起他一片苦心……掳走他的十有八九还是大王子的人,那边还要你去查,他当真受伤了?”
“是,当日我劫走‘上德玄弓’算是先斩后奏,大殿下很生气,但也听信了我忠心不二想要奉他为王的说辞……后来,我带着弓回去,撺掇他即日潜回宫中,联合他外公陈相国里应内合而逼宫夺位……可惜他这人性子太急,还没等回宫就想试弓……我不知先生在弓里装了火硝,所以并未阻拦,他被炸伤了脸,如今躲了起来。几日前,他派我出来打探三殿下的动向,我便想……是时候回来了。”紫夜条理清晰,一一答道。
望山仔细听着,摸了摸拇指上的牛角扳指,“看来,不日就能将大王子的势利连根拔起,然这一次交锋至关重要,你需得亲自安排……先确认消息吧……不要太久,我最多等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收拾楙月谷咯~~~
眼罩被取下,双手被松绑,结罗微微抬眼,看着虎穴里的高床暖枕,心头一阵戏谑。
有蒙面人眼神冰冷端来饭菜,一句话不说,关门落锁。
结罗坦然地撩起袍子坐到桌边,开吃。
边吃边腹诽,还是福坎的大厨手艺好,眼前这两道萝卜白菜,还真是色香味皆无。但碍于肚子的强烈抗议,他还是扒了几口,勉强将白菜囫囵咽了下去。
等了半个时辰,无人来收拾碗碟,结罗估摸着今夜不会有人来提审自己了,便脱了鞋爬上床,往被子里一裹。
没敢脱衣,怕有神志不清者半夜过来查房。
揉搓了被子好一阵,他睡不着,坐起来观察房内的布置。床、桌、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单干脆。有窗一扇,被钉了栅栏似的木条。地面是厚重的石灰板铺就,不见一处缝隙。敲了敲床板,是实心的,又摸了一道墙壁,排除了有密道的可能。
看来是没有意外中奖,能逃出的可能性。
这才定下心来调整气息,将独门内功心法运行了一个小周天,额上渗出了汗,这才作罢。这门独门内功心法看似最平凡无用,但他机缘际会下得到,发觉每日修行,任凭体内功力再雄浑,也可转瞬抑制,令人觉察不到,能隐藏功力于无形。如今,因了身份特殊,这内功心法着实派上了用场。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所具之功力。
抬起手来擦汗,一低头,发觉望山的紫袍下摆几乎被扯掉一半,索性撕了一通,弄成了短打的袍子,袖子却看着怪了。便又往胳膊上拢了拢,将长袖卷起来。
或许是认床,折腾到了后半夜,人还是毫无倦意。
结罗只好坐起来,从窗里的罅隙往外望,难得,摆出一副伤春悲秋的穷酸文人样。
望着望着,忍不住吟起长短句来:
“露堤平,烟墅杳。
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
独有庾郎年最少。
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长亭,迷远道。
堪怨王孙,不记归期早。
落尽梨花春又了。
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