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声过后,屋子里黑了下来。林睿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半靠着,长身而立,抱胸道,“夏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怎样才肯同意,让我和珊珊在一起?”
夏心怡直直的望着他,沉默许久,忽然别过脸笑了。
“阿睿,珊珊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后半辈子最大的精神寄托。你觉的你有多少筹码,可以来换我的下半生?”
林睿的薄唇死死的抿着,一双眼睛墨如点漆,亮如寒星。
“夏姨,请您相信我。我不是想从你身边夺走珊珊,更不是想毁掉她。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她的身边,好好保护她,补偿她……”
“不必了!”林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心怡断然拒绝了。
她的眉宇间染着疲惫,抬手抚额,仿佛叹息一般的说:“或许你这次的确没带有什么恶意,但我依然没有勇气,将女儿交到一个曾经差点杀了她的男人的手里。”
“我知道,对于四年前的事,你一定有过后悔,甚至还有些内疚。因此才会想到,要以这种方式来补偿珊珊。”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后悔还是内疚,都不足以撑起一个家庭。所以,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珊珊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即使没有你,她也能过的很好。如果你真的想补偿她,那就做一个好哥哥,以兄长的身份来照顾她吧。”
夏心怡慢慢的走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抚上林睿的头,温柔的说:“这是一个母亲,对你最大的请求。你能答应我吗,孩子?
林睿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表情淡漠的让人琢磨不透。而夏心怡也不催他,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温情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睿终于抬起了头,直视向夏心怡的眼,面对她鼓励而期待的眼神,他微微一笑道,“对不起,伯母,我不能。”
这一刻,他的称呼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夏心怡的继子,不再是苏珊的继兄,只是一个……喜欢苏珊,并且希望得到苏珊喜欢的男人。
紧接着,便是‘噗通’的一声。
那沉闷的一响,几乎是砸在了夏心怡的心上。
她惊愕的倏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瞳孔中……倒影着一个男人双膝跪地的身影……
那个十八岁便号称不跪天不跪地的男孩子,竟是那么直挺挺的跪在了她的脚下,目光专注而诚恳,似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不论您相不相信,我都想告诉您,我爱苏珊,已经爱了她很多年,早到您根本无法想象。”
“当初我会伤害她,不是因为我恨她,而是因为我爱她。我恨我爱她。”
“我以为,这种爱会随着苏珊的消失而消失,但是……”林睿的喉头仿佛哽咽了一下,“但是我错了。”
是的,他错了。失去苏珊,将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
他微微弯下腰,姿态虽然卑微,语气却是铿锵有力。
“拜托您给我一个机会,我愿以生命起誓,您永远不会后悔您的选择。”
夏心怡张嘴欲言,可几番挣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在这僵持间,林嘉盛竟抬脚一踹,破门而入!
“林睿,你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会不知道吗?!”他额头上青筋暴出,脸更因愤怒而涨红。
“男子汉大丈夫,想争什么抢什么,就靠自己的双手!没事别学你妈那一套,下作的只会利用人!”
林嘉盛越说越气,最后竟疾步冲过去,提脚便朝林睿的胸口踢去!
夏心怡看情形不对,一个旋身过去,没见她怎么动作的,便将林嘉盛拦腰抱紧,死拽着后退几步,“嘉盛,你冷静点,孩子有什么不对的,慢慢教就是了,怎么能动手呢?!”
“你放开我!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逆子不成!否则,珊珊迟早有一日会被他害死的!”
林嘉盛竭力想甩脱夏心怡,偏又不敢太使力,唯有用一双虎目死瞪着林睿,似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林睿静静地跪在一旁,看着林嘉盛与夏心怡纠缠,脸上带着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场闹剧。
林嘉盛看到了,怒气更甚,抓过手边的磨台,便狠狠地朝他的头丢去!
‘哐当’一声巨响,石头的磨台擦着林睿的耳朵打向灯柱。水晶灯罩碎了一地,散落的碎片在阳光的反射下,好像人的眼泪。
夏心怡惊呆了,再不敢迟疑的紧抓住林嘉盛的双手,转脸对林睿大喊道,“还不快出去!走啊!”
在夏心怡的一再催促下,林睿终于缓缓起身,漫不经心的摸摸自己的耳朵,指尖有殷红的血滴。
他看着那抹鲜红,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一直笑,一直笑。慢慢的,那笑容竟变的像是琉璃灯内的画片,模糊不清的,仿若雾里看花。
诡异的沉寂中,林嘉盛和夏心怡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动作,一齐看向林睿。
只听他轻声笑道,“爸,您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您说我有心利用苏珊,那我请问您,您对苏珊的疼爱,又有几分真心?”
转过眼,林睿淡淡的眼神望向夏心怡,“还有你,我伟大的继母,你对我的好,又有几分真心?”
沉默,沉默,又是沉默。
林睿在这沉默中后退一步,忽而大笑出声,笑的不能自已,似要癫狂。
豪门大宅中的感情,从来都值得商榷。所谓真心,常常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过还好,他的珊珊一直都是这么的干净,像月牙一样,为他暗淡无光的人生,照亮柔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