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受不了这个打击,接到消息的当晚就病倒了,黛玉重阳节后搬到了正院的东厢房,半夜被花花拱醒时就看到正房灯火通明,院子里全是沙沙的脚步声。
今晚上夜的大丫头是和风,她正在窗边担心的向外张望,听到掀被子的声音立即回头,见黛玉已经坐起来了。
和风瞪了花花一眼,“哎,你这猫,不是跟你说不要吵醒姑娘么。”
花花白了她一眼,它的主人是黛玉,才不要听别人的话呢。
黛玉挥手打断人猫对决,问道,“正房发生什么事了?”
和风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气,她既然问了,必是要问出个结果才成,便叹道,“是太太生病了,正请大夫呢,姑娘要去看看么。”
黛玉张手让和风给自己穿衣服,出门顺着抄手游廊来到正房门前,丫头正打起帘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被林嬷嬷从里面送出来。
老大夫姓龚,是济南府的名医,每季度都会来家里请平安脉,跟黛玉也算熟人了。
见她被丫头簇拥着站在廊下,龚大夫就要躬身打千,黛玉忙命林嬷嬷把人扶住。
她福了下身,问道,“龚大夫安好,我娘的病情如何了?”
龚大夫忙拱手还礼,笑道,“夫人是气急攻心之症,因素日保养得宜,并无其余险症,只要高热退去便可无虞。”
黛玉见龚大夫神色轻松,目光坦诚,并无诓骗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她向老人家道过辛苦,又请林嬷嬷好生把人安置妥当,这才走进正房探望娘亲。
贾敏躺在床上,烧得满面通红,正就着林海的手喝药,见女儿也被吵了起来,不禁露出羞惭之色。
娘家尽是些奇葩,整日给人添堵还不算,她又害病给家人找麻烦,贾敏越想越委屈,眼中不禁落下泪来。
林海见妻子哭了,非但不惊慌反倒欢喜,贾敏之病就是一股急火憋在心里散不出去,只要发泄出来就没有大碍了。
黛玉也明白这个道理,跟爹爹一起抱着娘亲,轻哄着任她痛哭发泄。
贾敏好歹也是三十出头的成年人,要是没人安抚,她即便再伤心也是自己掉几个眼泪就完了。
有丈夫和女儿一旁哄着,她反倒愈加委屈起来,直哭到满身大汗,头昏脑胀的睡着才算完。
一场发泄过后贾敏的高烧退了下来,林海和黛玉还是不放心,全挤在她身边将就了一宿。
早上醒来时贾敏也没有再烧起来,林海这才去衙门办公,让黛玉不要离开母亲身边,出现问题随时让人通知他。
贾敏睡到巳时过半才醒,睁眼就看到女儿趴在身边摇头晃脑的看话本子,姨母坐在窗前画瓶子里插的梅花,二嫂坐在旁边矮榻上做针线,屋子里一丝动静也无,却满满都是人气。
她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眼中又带上了泪意,大丫头和烟坐在脚踏上眼不错的盯着主子,见她醒了便笑着推了推黛玉的小脚。
黛玉抬头就看到娘亲睁开眼睛了,笑着喊了声娘,又过去顶脑门儿试体温。
听到黛玉的声音,孔观主和二婶王氏都凑过来看贾敏,见她烧退了,精神也还好,都露出放心的笑容,又叫人去请龚大夫来诊脉,是先用膳还是先吃药还得听大夫的。
黛玉让人去前面给爹爹送信,省得他担心,林海正拿着岁尾最后一张邸报皱眉观看,听到下人来报说太太已经没事了,这才松开紧锁的眉头。
他让几位师爷代为写贴子,对外宣布因当家主母身体不爽,林家过年要闭门谢客,以便病人修养身体。
接到消息的人家都是济南府各级官员,他们也从朝廷邸报上得知了宁国府的奇葩事。
知府夫人出身荣国府,跟宁国府血脉相连同气连枝,出了这档子事她不病就奇怪了。
林海事务繁杂抽不开身,又恐妻子挂念娘家不能好生修养,便让人把邸报送回内宅。
黛玉还是头一次看到朝廷的报纸,很薄的一个线装小册子,上面有抄发的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与政策相关的通报,还有各级官员的调动任免消息。
宁国府的事只在官员调动里提了几笔,被林海用笔圈了起来。贾敬辞官后由其子贾珍承袭爵位,敕封三品爵威烈将军。
下面还有贾政的官职调动,他由正六品工部主事,提升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
对于未经科举入仕的官员,从五品已是极致,明眼人都能看出贾家虽没了贾敬这个顶梁柱,圣心却丝毫未损,对他们依旧关爱有佳。
贾敏虽是内宅妇人,政治敏感度却不低,朝廷对娘家的安排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她提着的心落回了原位。
见娘亲恢复了笑容,黛玉虽对员外郎这个官职有些存疑,也不想在母亲面前多说什么,免得她不能安心养病。
等夜间贾敏在药力下睡去,她才拉着爹爹的手来到外间,询问起员外郎这个官职究竟是做什么的。
林海眉稍微挑,没想到女儿会有此一问,他笑着反问道,“我儿为何会对员外郎这个官职心生疑虑,说出来为父帮你参详参详。”
黛玉比划了两下小手,说明白自己的想法不难,难的是如何将想法转换成三四岁幼童的思维,她想了半晌才开口,
“在官员的名字里加上个外字,感觉就像是跟在小丫头身边的粗使丫头,都不能算是我的正经丫头,二舅舅的品级虽然提升了,可听着却像是从正院侍候的被调成偏院管事的了。”
黛玉有意说得不清不楚,林海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抬手把女儿抱到怀里,他闷笑到肩膀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