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是在称赞人类啰?”
“不是。”弗兰克斯·韦斯特老实地回答,“在刚刚的论点中,我并未做出好坏的价值判断。因为科技大爆炸本身只在你们人类文明的进程中出现过,进入太空后不到百年就能成为霸权,迄今为止,有且仅有你们人类做到了。虽然我是主张智慧生命都拥有着同等水平的智慧,但是思考在我们阿德诺兰邦是只有少数统治阶级才拥有的特权。”
“原来如此。”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这样的特权。我们阿德诺兰邦很多人从生至死都认为这世界存在绝对的光明与黑暗,并且始终歌颂光明,蔑视黑暗。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是要继续屈从于旧有的权威,还是选择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往往前者叫做光明,后者叫做黑暗。”
弗兰克斯·韦斯特说的这番话在我看来非常具有望舒的风格。所以我径直说了:“您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朋友。”
我感觉弗兰克斯·韦斯特眼眶里的火焰抖了一下,他调侃我说:“那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弗兰克斯·韦斯特用的代称是‘她’。我非常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个事实。他果然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我搭话的。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像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估计没谁会把恋爱的事情说个不停。那真的是太幼稚了。不想让人知道的想法和想说出来的心情,要在这两者间摇摆不定……真的很考验一个人的演技啊!
我装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倒也不是啦……不是。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是不是,总之不是啦,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小子非常上道:“但是你不讨厌对吧?”
我继续犹犹豫豫:“那倒没错。”
“那你喜欢她吗?”
我摸着下巴,眼神无限地飘向人群所在的位置:“也没觉得喜欢。”
“但是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是盯着对方看,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吧?”
望舒难道连这种事也会对别人说吗?
这样的话,就需要郑重一点了:“那只是我想看她在做什么而已。”
弗兰克斯·韦斯特战术性喝水:“原来你和我的参谋长阁下是这种关系啊?”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注意到他的潜台词。随后我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涌到脸上,简直羞愤欲死——我好像太习惯于以同性恋的方式思考问题了。
好在弗兰克斯·韦斯特并没有让这尴尬的气氛延续太久:“你想不想把她引出来?”
然后他放下杯子,伸手,微微欠身,向我邀舞:“不知道是否有幸成为您的舞伴?”
我和弗兰克斯·韦斯特的体型比起来,不是夸张的说法,就是美女与野兽,想要像一般人那样正儿八经地跳舞实属强人所难。但我是谁?自我出生起,我就应该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最骄奢淫乐的那一批人。
换句话说,只要我想,我就能把这个舞池跳穿。
我稍稍抬起头:“话说在前面,我以前只跳过男步。”
“乐意之至。”他仍旧这么说。
然后我才站起身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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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到节拍后,我有些得意洋洋地从侧面看了弗兰克斯·韦斯特一眼,突然,我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但是很快,我就在他一定是惊讶的表情中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带着他沿着大厅的圆圈飞去。
我用一只脚跳着,好像没有看见摆在面前的椅子,中间又岔开双腿,用高跟鞋的脚跟站住,这样站住之后,两只脚敲打一个地方,快速地转上几圈……弗兰克斯·韦斯特只能凭感觉猜到我要做什么,但他肯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只能跟着我,听任我的支配——我时而拉着他的左手让他转,时而拉着他的右手让他转,时而又拉着他的左手或右手让他绕着我转——我拉着他飞速奔跑,仿佛要一口气跑遍整个大厅。
黑红色的手织披肩从我的肩头滑落时,老实说,这一刻我并不讨厌因此而黏在我身上的众多目光。
这样说可能有点变态,只要意识到那众多目光中的一束可能属于望舒,我隐约还有点兴奋。
嗯,我本来就是人格有缺陷的心理变态,在这方面再变态一点又有什么问题?
等到我盘起来的头发散落到了肩头,让我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有点痒了之后,我才发觉一支舞曲过了大半,弗兰克斯·韦斯特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是不是太顾着自己高兴了?这可真是罪过。
“您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我拉着他在舞池中央转圈,尽量让自己笑的天真烂漫,少女气一些。
“啊……我没有说话吗?不是,嗯,我想我可能被你的活力震惊到了。”
“是吗?”
“呃哎,感觉你动起来和不动起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当然,我不是说这不好。”
“我先说明,不管是动起来还是不动起来,那都是我。”
“我知道。”
我以为对话到这里要告一段落的时候,弗兰克斯·韦斯特又接着说话了:“你真的是一个对其他物种毫无偏见的奇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能够毫无偏见地和我们阿德诺兰邦人跳舞的人类。”
毫无偏见啊?不如说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吧?我总是搞不懂,为何总是会有人把这一类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事特别当一回事。
“她不是吗?”
“她会跳舞吗?我们认识的这一年多以来,我没有见过她参加过任何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