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一静。
就连关注着狄青这边情况的狄进,视线都转过去,uu看书uukans有些惊讶。
阆中陈氏,陈氏三状元?
陈尧叟、陈尧佐、陈尧咨三兄弟,后世称为陈氏三状元,实际上是两个状元,一位进士,这是科举成就,而最厉害的是,这三兄弟中前两位都成了宰相,最小的弟弟也是权知开封府,入翰林学士的高官。
如今天圣四年,陈尧叟已经病逝,陈尧佐说来也巧,正任并州知州,不过狄进没有见过,也没想去见这一位。
倒不是对方胆小怕事,而是这两年汾河水位暴涨,在水利上极有见地的陈尧佐正在治水,修筑堤防,根本不在阳曲治所里面。
所以江怀义那时派人在外蹲守,基本是守了个寂寞,同样权职所限,陈尧佐也不会贸然参与到朱氏一案,即便告知这位,最大的可能还是转给杜衍处理。
所以狄进一步到位,直接去找杜衍,没想到现在,倒是听到了他弟弟的名讳,三陈里面最小的一位,目前以龙图直学士,权知开封府的陈尧咨。
这个人的历史地位不如其兄长,但后世学生都有接触,欧阳修有一篇文章《卖油翁》,选入语文课本,里面有两个人物,一个是“无他,但手熟尔”的卖油翁,另一个是神射当世无双的陈康肃公尧咨,就是陈尧咨,康肃是他死后的谥号。
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不知权知开封府与开封知府的区别,也不清楚权知开封府和翰林学士是通往两府的最后一级阶梯,堪称宰相的后备役,但他们很清楚,这里是开封府地界……
而开封府衙最高长官的亲眷,居然住在这小小的客栈之中?
气氛都到这了……
一个是无品级的小小武官;
一个是京畿府衙的最高长官;
哪怕陈尧咨不是亲至,仅仅是亲眷护卫,刚刚的嚣张也好似笑话一样,董霸僵在那里,却梗着脖子,没有退避的意思。
旁边的官差见状不妙,生怕这家伙邪性发作,干出什么连累出自己的事情来,赶忙起身劝道:“好生生的闹起来作甚?快快坐下!喝酒!喝酒!!”
董霸被拽了几下,这才不甘不愿地坐下,一拍桌子:“店家!店家!”
知道他要撒气,王厚早就避到一旁,任其无能狂怒,同时也朝着二楼张望,思索着这几日有没有怠慢那一家,实在想不到对方居然有这样的背景,他这小店,何德何能,招待如此贵客?
而狄青也收敛了怒意,没有向那喝骂他的董霸服软,但也与出言相劝的乔二说起话来,不多时气氛又变得热络,将刚刚的尴尬成功化解。
不远处,狄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位少年狄青的性情,与他所想的并无太大差别。
以囚犯之身,入京师充军,后为宫廷禁军卫士,在李元昊攻宋时,被任命为三班差使、殿侍兼延州指挥使。
这个官职听起来威风,在宋朝其实是同样没有品级的低阶武官,但能外放到前线,就可以见得狄青是会做人的,能够依仗自己的弓马娴熟,武艺高超,争取一份出人头地的机会。
同样是最底层的草根,相比起岳飞是在山河破碎国家动荡的时期崛起,狄青的晋升之路无疑更加艰难,必须抓住每一分机会。
果不其然,等到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狄青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让哥哥见笑了!”
狄进道:“你仗义执言,谈何见笑?”
“脱了木枷,我险些忘了囚犯的身份,仗义也没资格!”
狄青苦笑一下,不过神态里并没有什么气馁,反倒是有种奋发向上的昂扬:“不过我不会一辈子如此,将来也要当大官,让他们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狄进道:“我信你能办到。”
狄青哈哈一笑,干了一碗酒,转身离去。
目送这位的背影,朱儿都开口道:“这汉子挺实诚,倒是可惜,杀人被抓到了,要去当贼配军!”
狄进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充军也不见得就是绝路。”
朱儿呵了一声。
狄进也不理这女贼,眼见林小乙收拾好房间,站起身来:“吃完饭,我们回房吧。”
二楼最好的房间,已经有陈氏秦眷住下,剩下的两间上房,被雷九订下,正好男女分开。
狄进、雷澄、林小乙、雷九,住一间,狄湘灵和朱儿住一间。
谈不上拥挤,出门在外,又是风雪天气,能有这样的住房条件已经不错。
不过外面很快又传来争吵,依旧是那熟悉的声音,正名军将董霸驱赶了一家行商,占了间屋子,要一个人睡。
军将、殿侍和三班,是宋朝武臣的三种级别,都是不入品的最低阶武官,唯有到江怀义那种三班借职,才算是有品的官身,从九品。
但别把基层干部不当领导,能成为军将也不容易,至少是立过小功的,押送自由他领队,平日里在民间也能耀武扬威一番。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人在宋朝的地位虽然比起唐朝要高了许多,但依旧最是敬畏官府,只能唯唯诺诺,让出了最拐角的房间,而董霸在众人厌恶的眼神里,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啖狗肠的差人!”
林小乙就最讨厌这种人,换做以前,他只能在心里怒骂,现在胆子大了,也敢朝着董霸的背影狠狠瞪了瞪眼,然后手脚麻利去收拾床铺。
等到他将房间整理好,见到公子点起蜡烛,拿书出来看了,才出门去取热水。
路过最正中的上房门口,林小乙脚步下意识放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