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清晨天不热,徐言其又背着竹篓出了门,家里没人在,他留了旺财看家,带着元宝去打猪草,再多囤些总是好的,杂物房还有空着的地方,不愁落雨没地方搁。
晨间露重,才打了两筐猪草,徐言其的衣裤就湿了半截,太阳还没升上来,即便换了衣衫也一样得湿,直到巳时,露水渐渐干涸,他才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晌午赵云程不回来,徐言其凑合吃了一口,今儿晨间起的早,饭后便觉得困倦,他出屋仔细的关好院门,回到卧房歇了晌。
院外突兀的敲门声和狗吠惊醒了徐言其,问过之后得知是田文过来送清油,他赶紧开了门,让人牵着驴车进了院子,元宝和旺财见过田文,看清来人后转悠了一圈回了窝里。
趁着田文往下卸油坛的空档儿,徐言其进了卧房拿了二两并一钱出来。
“嫂么,若是手头不宽裕,迟些日子给也行,家里不急着用钱。”田家三个兄弟都成了家,就剩下榆哥儿一个小哥儿,倒没什么负担了,张芝在田文过来之前嘱咐了一声,这清油钱不急着和徐言其要。
心知田家人是为自己着想,但徐言其还是将银钱让田文拿了回去:“田叔已经在油价上让了我许多,我如何还能厚着脸皮拖着银钱不给呢,家里还有些银两,够用!”
现在还欠着里正八两银子的宅院钱没给,不到万不得已,这账可不能再越欠越多了。
田文这人木讷,徐言其这般言说,他也回不出话来,只能挠了挠头,伸手接下了银钱。
“嫂么,那我先走了,回去还要磨油呢。”
“哎,慢些驾车,山道不好走。”
田文拉着驴车在院中掉了头,徐言其送他出了远门,吆喝着跑出去的元宝和旺财回来。
看着杂物间里垒起来的油坛,徐言其既愁又喜,他心中暗道,左右就苦一年,熬一熬就过去了,等制成墨条后,日子总会比现在要宽裕一些。
晡时,徐言其打扫了一番院子,养的家禽多了就得经常清理,不然会有一股味道,住着不舒坦。
眼看日头都落山了,赵云程还没回来,徐言其进了灶房先烧上了火,晨间打草的时候顺手挖了几株苋菜,夜里正好炒了吃。
刚摘好了苋菜,就见原本趴在狗窝里的元宝和旺财,凑到了院门前摇着尾巴,应该是赵云程回来了,这两只狗嗅觉倒是灵得很,人还没进门,早早就闻见了气味。
徐言其走了过去,拍了拍它们的狗头,拿掉抵在门上的木桩开了院门,元宝和旺财挤着身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儿,跟在赵云程身边儿回来了。
“今儿回来的晚了些。”徐言其迎上去帮着取下赵云程背上的竹篓,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瓷碗,看上去不止二十只,“买了多少只碗啊?”
“四十只。”赵云程擦了擦脸上的汗,去灶房舀了瓢水喝,“一只碗十文,刚好花了四钱。”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荷包,倒出里面的铜板交给了徐言其:“好些天没去镇上干活,今儿挣得少些,二十六个铜板,你攒起来。”
“饭好了,先洗洗手吃饭吧。”徐言其握着铜板回了卧房一趟,仔细的收进了衣箱下的荷包里。
饭桌上,徐言其同赵云程说了田文送过来清油的事儿,他打算明儿就开始抓烟。
“行,但也别把自己搞的太累了。”赵云程夹了一筷子炒苋菜,不管徐言其做什么吃食,他从来没挑过口。
收拾完灶房又喂了家禽,天儿隐隐见了黑影,舀了一盆灶上温着的水,赵云程和徐言其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说了没几句话,累了一天的二人很快便睡了过去。
记着徐言其的话,翌日天还没亮,赵云程就早早起身,出门往东去了一趟竹林,砍了三根竹子回来,见卧房里徐言其还睡得沉,又去灶房烧火温水,往锅里熬上糙米粥。
时辰不早,赵云程取下房檐下的砍柴刀,将竹子每三节砍成一段,又把一头劈成六条,每隔一条在竹节处划口,他取了一只瓷碗过来试了试,刚好能牢牢卡住,这抓烟的工具算是成了。
如法炮制,赵云程做了二十个,刚好对应四十只瓷碗。
徐言其听着院里的动静醒来,穿好衣衫迈出卧房门坎儿,就见院里已经弄好了抓烟的竹节。
“云程,你什么时候起的?做这些得费不少功夫呢。”徐言其打了个哈欠,怨自己睡的太沉没帮上赵云程什么忙。
赵云程没叫辛苦,反而言他道:“灶房里熬着粥,吃了晨食,我就得去镇上了。”
言罢,他拿过墙角立着的扫帚,收拾院里的残局,徐言其进了灶房,放下桌子盛了两碗糙米粥,中间摆了一碟张芝送过来的酱菜。
吃过晨食后,天儿已大亮,今儿赵云程得搭驴车去镇上,不然就迟了,徐言其给他拿了十个铜板,再多他还不接,只说十文钱足够用。
目送赵云程出了门,徐言其喂完猪和鸡鸭,就开始着手抓烟,檐下摆了二十只瓷碗,每个碗里都倒上半碗清油,再放几捻灯芯草,点燃之后,将竹节做的盖碗置在燃油的上方,用来抓烟。
因为过热会影响烟灰聚集,所以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转动一次盖碗;半个时辰左右,盖碗上就会积聚一层薄薄的烟灰,这时候就得及时取烟,不然时间太久,烟灰便会结块,从而影响做出来的墨条的品质。
徐言其守在一旁,不断的重复着动作,一天下来,也只能收取几两的烟灰。
抓烟的过程枯燥且乏味,徐言其靠在檐下的柱子上昏昏欲睡,却又不能误了取烟灰的时间,不可谓不熬人。
赵云程回来时院门关着,以往徐言其还没等他走到门前,就已经打开院门来迎他,今儿怎么没什么动静呢?他抬手叩了叩院门,不多时院内传来移木桩的声音,才让他放下了心。
“我守着取烟灰,忘记时辰了。”瞧着徐言其脸上一道道灰黑,还有那个困倦到睁不开眼的模样,赵云程一阵好笑。
揽着人进院,现檐下的油碗还燃着,他让徐言其接着忙,自己则去了灶房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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