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成现场,舞台监督正忙着和灯光师调试设备。一些年轻的演员难掩兴奋,四处走动,拍视频当做vlog素材。
顾以诚站在舞台,向下看去。
他之前除了学校里的演出,就只有《迷雾》一部正式的商演作品。那部是环境式小剧场,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对他来说类似于一种实验性质的演出。如今站到传统的大剧场舞台上,仿佛真正有了作为音乐剧演员的实感。
台上与台下,隔着一面无形的墙,体验两种人生。但在这个空间内,所有人被一种共通的情感连结起来,坠入真实的梦境。
文清让是引他入梦的那个人,而顾以诚从此迷恋上了身处戏剧中的感觉,在那里,他反复地活过来,奔赴不同的命运。
梦中人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到这里往下看有什么感觉?”
顾以诚闻声看向文清让,觉得对方的眼波像是清潭,让人想在其中漫游。
“这个角度看过去,感觉……很奇妙,”顾以诚目光从观众席一楼扫到三楼,“我好像是第一次站到大剧场的舞台上,之前都是坐在下面当观众。”
“你会适应的,”文清让说,语调柔和,“这是你的舞台。”
顾以诚心下微动。他看着空荡荡的观众席,脑海中浮现出它被填满的画面——座无虚席,掌声雷动,舞台之上沐浴着灯光与喝彩的,是自己和身侧的文清让。
他更希望这舞台属于自己和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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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进场合成半个多月,各个环节基本磨合得差不多。期间剧方安排了一场媒体出席的完整带妆彩排,富子豪作为男主上台表演。虽然三个小时里状况频出,但对于他来说,能从头到尾演下来已经及格,其余的部分交给媒体去美化润色。
精修照片和通稿一出,配上两个热搜,爱豆粉丝们期待值被拉满。
不管是不是虚假繁荣,至少社交媒体上有了水花。这些热闹的声音在提醒剧组所有人: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成品即将迎来观众的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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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格雷的画像》首演日,伴随着文清让的34岁生日一起到来。
非当天卡司的演员们不需要参与彩排,顾以诚这天也没有《迷雾》的演出,和路霁晓约好去看华城博物馆的一个画展。票还是三个月前买的,再不用就要过期了。
这段时间顾以诚每天泡在排练厅,中间穿插着不少演出,高强度日程让他精神时刻处于一种紧张和兴奋的状态之中,晚上做梦都能看到自己面目狰狞的画像,似乎应了文清让之前说过的话,“成为”了道林·格雷。
顾以诚今天下午打算暂时忘记王尔德,借逛展放松散心,晚上再去剧院观看首演。
他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送给文清让的礼物,今天却迟迟没有发祝福。估摸着文清让这会在忙着准备演出,没时间看消息。
况且有些心意,如果不能当面传达,总归是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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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的展厅人不算多,体验舒适,他们逛得很慢,伴随一些低声闲聊。顾以诚停在一幅19世纪的青年肖像画前,神色专注地看了许久,路霁晓问他想什么呢。
顾以诚答得很认真,“在想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永葆青春,让画像代替我去变老。”
“……今晚不是你的场,别在这里戏瘾大发。”
路霁晓忍不住翻白眼,决定不和他说话,戴上耳机听讲解。
顾以诚手机这时忽然来了个电话,他接起来,路霁晓余光瞥到对方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摘下一边耳机,好奇道:“怎么了?”
“晚上我应该没时间和你吃饭了,”顾以诚顿一下,神色有些恍惚,似乎还在消化刚得到的信息,“……富子豪不演了。”
道林·格雷的画像(15)
顾以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烟海大剧院。
主创和当天的演员们聚到了一起。事发突然,有人被喊过来时妆刚上到一半,看上去莫名喜感。文清让已经做好妆造,即使站在演员之中,也显得气质出众。
沈骊歌简单说明情况:富子豪这段时期压力太大,加上首演前过于紧张,忽然身体不适,没办法出演了。
今晚的女主角宋之淇挑了下眉,淡淡道:“是首场不演了?”
沈骊歌摇头,“他经纪人的意思,是直接退出本轮所有演出。”
话说到这份上,大多数人已经明白过来,富子豪这是临阵脱逃不干了,所谓身体不适只是托辞。
只是未免通知得太突然,随手甩了一个大烂摊子过来。
“新的排期我们还在尽力协调,确认好之后会马上发公告。当务之急是首演,”剧场经理是位干练女性,语气冷静,“戚风有其他的演出,今晚只能辛苦你先上了。”
其余人的目光同她一起投向了顾以诚,后者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可以,没问题。”
“好,”沈骊歌看一眼手机,“那小顾现在去做妆造,我们抓紧时间排一
遍,有些细节需要统一。”
她丢下这句,走开去接电话,步履匆匆。剩下的人也各自散开去忙。
没人说太多话,但分明有种焦灼在剧场的四面八方弥漫开来。首演前状况百出是常事,眼下的情况仍算得上始料未及。
顾以诚转身快步往后台化妆间走,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心却几乎跳到嗓子眼,紧张混着兴奋,说不清哪种情绪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