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开口道:“大乾立国以来,自太祖时期,一改前朝乡试以上的科举才有策问之题,如今下至乡试,院试皆有策问。”
“策向向来考的是当下遇到的难题,我们身处北方无法做到身临其境,感受南方水患的严重。”
“但府城外面,所聚皆是自南方逃难过来的灾民,数不胜数食不果腹,府城街道,牙行里自卖为奴的百姓与灾民比比皆是,从前二十多两银子才能买下的青壮年,如今十两便能买下了,知微见着,我们便可以推测南方水患的严重程度。”
郑颢话落,彭志之皱眉思索道:“确实如郑兄所言,我母亲近日买了好几个奴仆回去,都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听母亲说,价钱比以往便宜许多。”
彭志之说完话后,原本听他们说起院试策问聚集过来的学子们中,有一位开口问道:“南方水患固然紧急,可为何本府院试会问我等,本府该如何应对南方水患?这不是朝廷该做的事吗,况且我们身处北方,又如何处理南方的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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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学子道:“难民逃亡至此,我瞧本府除了施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接着,他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知府大人连着施粥两个月,已经算是仁慈了。”
“只是不知这粥水能施多久下去。”有人轻叹道。
“撑到年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忽然,一道声音从人群外传过来。
众人不禁抬头,纷纷往出声的方向看去。
于是,他们看到一对身材外貌相似的少年站在一起,方才说话的应该就是他们其中一位了。
见有人这般确切回答,彭志之略微焦急问道:“兄台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甄远脸色一僵。
虽然他的消息可靠,但却不能说是从哪儿得来的。
面对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甄远不禁转头看向自家兄长,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解围。
但甄程没有看他,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坐着的郑颢身上。
对上对方清冷的双眼,郑颢丝毫没有躲闪,深色的眼眸回视着。
片刻,在甄远越焦急的情况下,甄程开口:“消息可靠,但出处不能说。”
此言一出,此间的学子都不是傻子,立即明白这兄弟二人的家里,应该是有什么路子才知晓这则消息。
对方不愿意说,他们也懂事地不问。
甄程开口,声如冷泉问道:“你们觉得明年南边逃往北边的流民会增多吗?”
他看似询问众人,视线却扫向坐着的郑颢。
彭志之沉思一会儿道:“我听闻一个月前,朝廷便下令派遣钦差大人前往南方赈灾,督促南边修建水利,疏通江流,这般下来水患的问题应该能够解决。流民之所以逃往北边,不过是饱受水患之苦,待水患结束后,他们便不用再逃难了。”
其他学子想了想后,觉得彭志之说的不错,纷纷点头。
甄程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曾挪动,郑颢行事虽不喜高调,却也不畏惧引人注目。
“在下认为,明年南边逃往北方的难民会更多。”
郑颢话落,其余学子神情愕然,他们眼神扫向郑颢,皆是一副你不会疯了吧的表情。
郑颢不受影响,继续道:“南方水患源于近几个月倾盆大雨日日不停,即便钦差大人赈灾完成后,南方农田里的粮食早被摧毁了,百姓没有粮食吃,就算播种也得等到来年开春,这便意味着南方百姓历经水患后,还会迎来粮荒,他们至少要熬上半年才有新粮吃。”
有学子不服说道:“南方其他府县闹水患,江南一带可没有,江南乃鱼米之乡,只要它肯挪出一部分钱粮,足以养活整个南方。”
被人反驳,郑颢的语气依旧不急不慢,冷静道:“若换作往年,南方地带出现水患,朝廷皆会下达指令,命江南拨出钱粮救济灾区,可今年赈灾粮是从北方运过去的,诸位以为是为何?”
彭志之吞了吞口水,迟疑地说出心中的猜测:“莫非是……江南自顾不暇?”
彭志之话落,整个学堂的学子不敢置信。
郑颢道:“江南虽没有水患,但因下了几个月的连绵大雨,今年收成并不好,今明两年江南都要数着钱粮过日子,早已没有多余的钱粮接济其他地方了。”
一位学子喃喃道:“不对,不对,江南粮仓粟米丰饶,年年积攒,怎么可能拿不出多余的钱粮?”
说到这里,郑颢没有继续说话了。
学堂的其他学子也默契的保持沉默。
江南粮仓确实丰厚,便是养整个大乾百姓一年都绰绰有余,但没有皇帝的命令,即便饿殍遍地,江南的粮仓也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