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娴熟地伸手按住周见蕖执刀的手,与周见蕖一起吃西餐看来有额外风险。他自有一套歪理:“很不错啊,周自秋已死,你好心收留她们孤儿寡母,小朋友生来就没见过爸爸,你要只要好心照顾它,长大后他一定视你为……”
“我想好心抓她去堕胎。”
“阿弥陀佛,你不要讲这种话,你老爸如果知道你有这份好心,一定要跟你拼命。他现在是不是好欢喜?即便闻蝉不能保证产下男孙,女儿也足够慰藉,现在时代变了,并非只有男丁才能继承家产,能者多劳嘛……”
周见蕖听不进去他的道理,只是觉得眼前这道汤很恶心,整个白天没有进食,他开始期待主菜,三分熟的菲力牛排,可以清楚看到血水,好像在吞生肉,那是他很喜欢的一种感觉,只是不知道此时能否压制烦恼。
秦博恩废话讲毕,正经一些:“你闭关一下午,就想出带她去堕胎的主意?未免太差。”
“不。”周见蕖否认,他早就知道这个念头不可取,虽然他做人从无底线,可以强迫她,但他似乎尚存一丝怜悯之心,想到她那么虚弱地晕倒,他哪里舍得再伤害她?
他只是烦,想必秦博恩会认为,他这种人是不会有烦恼的。
周见蕖抬头看向秦博恩,认真作答:“我在考虑把你送去做科研,看你能否怀孕。你不是讲在美国有人脉?我出钱,你出力,大家一起为医疗进步做些贡献。”
“神经病,你该吃药啦,这什么馊主意?毫无可行性。”
“你也知毫无可行性,我与你说这些,不是想听你恭喜我做daddy。你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只会空讲道理,要你有什么用?”
“我从来都是叫属下想办法的,这叫用人之道。你搞清楚,我可是老板。”
周见蕖冷哼一声:“那我开除你。”
“what?!”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讲不好下一秒真的会开车去找闻蝉,那样柔弱的一位满分阿嫂,被他强按着到医院手术堕胎……真是作孽,秦博恩赶紧劝阻,“你听我说,要冷静,我们从长计议。”
秦博恩终于被迫加入了这场毫无结果的头脑风暴,直到周见蕖放在桌边的手机发出响动。
铃声吵闹,周围食客投来不满的眼神,他从来不顾别人死活,将没素质三个字写在头顶,秦博恩家教森严,为周身视线如坐针毡,低声催促:“谁的电话?快接啊,讲不准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她开始在家安胎,而他每月支付报酬的佣人还要为她做汤羹,他要接纳周自秋的后代?
周见蕖不情愿地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拿在耳侧,等对方开口。
阿良同他报告:“老板,我刚把闻小姐安全送回家,她今晚应该不会再出门。翁姐今天好开心的,还有一位女医生公然翘班,她们下午一起逛街购物,所以搞到这么久。那位女医生好像还送了翁姐一件新衣,我就苦啦,追在后面当跟班,我怀疑她们故意折磨我。对了,老板,你西服外套落在医院,闻小姐带回家了,我明天白天可以给你送过去。”
他报告详实,周见蕖没什么想问的,但他忽略了一点:“她状况怎么样?”
“啊?闻小姐很健康啊,体检报告一切正常。不过她们一直在讲怀孕,不对,不是怀孕,叫‘假孕’,怀孕居然还有假的。但我确定,闻小姐绝对没怀孕,女医生说她最近压力太大,所以拉她去逛街,花钞票发泄……”
阿良后面说了什么都不重要,周见蕖唯独知道,自己绷紧半天的那根弦已经松掉。
电话挂断,秦博恩看出端倪,八卦地追问:“怎么?这么快生了?男孩女孩?”
今天心情好,不和损友计较,幸亏他习惯将钱包放在裤子的口袋,周见蕖抬手招来侍应生,递上一张卡。
秦博恩想他今天已经足够伤情,仗义地说:“我买单。”
周见蕖凉飕飕地瞥他一眼,拒绝他的怜悯,转头对侍应生说:“所有的单都算我账上。”
秦博恩赶紧小气地收回自己的卡,眼神促狭,仍沉浸在胡乱的猜测中:“看来是女孩,长得像闻蝉,你已开始提前怜惜,庆祝自己做爸爸。”
周见蕖签过单便起身,去意明显,侍应生热忱地挽留:“先生,我们还有餐后酒提供。”
他跟侍应生讲:“不必,多谢。”
秦博恩只想叫侍应生快逃。
周见蕖拍拍秦博恩的肩膀:“虚惊一场,她只是假孕。我回南山取外套,你慢用。”
不是说丢了、不要了?借口未免太劣质,只是想去看闻蝉。这下轮到他成为孤家寡人,于是他也没素质一次,大声叫道:“他妈的,我没开车啊!”
周围立即传来劝阻。
“小声一些,ok?”
“先生,你太吵了。”
原来素质低劣可以是一世的,而不能是一时的。秦博恩气极反笑,只能点头说“不好意思”。
不过半天光景,周见蕖的心情好似在坐过山车,但总算有惊无险,安稳落地。闻蝉未必比他轻松,失望层层叠加,假装活力充沛地与蔡嘉莉周游,回到家后全无心情整理购物的战果,内心空荡荡的,无处排解那份空虚。
周自秋年长她五岁,直到意外离世前都在期待与她养育一个孩子,她并非半推半就、不得不从,她也是乐意的。年幼时波荡的缘故,闻蝉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子女,她一定要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可如今自秋离世,她独自在惊慌中燃起一丝希望,就这么迅速地熄灭,怎可能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