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语是存了让他魂飞魄散的心思。
那边他一手养出的妖浅浅笑着:“司曜,我以为你是知晓的。”
从他对她下咒印困住她时,他与她之间的结果便注定。
“你恨我。”司曜的眼神晦涩,其实他早已知晓,否则苏不语不会宁可舍弃肉身也要逃离他。
只是他做了千年的孤魂,苏不语是他唯一存于这世间的执念,不管她爱也罢恨也好,他总是要将她留在他身边的。
“不,”苏不语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恨你,倒有几分感激你。”
比起妖身,她现在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不过纵然有现在的际遇,也无法改变她想要杀司曜的心。
司曜闭了闭眼,心有不甘地问道:“你本就是菟丝花,依附于宿主而活,我主动成为你的宿主,不好吗?”
他教会了她世间万物,包括她如今拿来对付他的法术,若没有他便也没有今日的她。
“我的宿主是谁由我自己决定。”苏不语挽起耳边垂落的发丝,将隐藏在发间的符纸抽出甩向司曜。
司曜的破邪剑没能防住这张符纸,他只觉得胸口似燃起了一阵火焰,灼烧着他的魂魄。
他眼眸暗沉,主动吸纳起周围的鬼气,以滋养自己受损的魂魄。
许是吸收了太多的鬼气,司曜的双眸泛红,他笑着对苏不语说道:“你确实算计了我,只是你还是不该选择这样的聚阴之地,我若为鬼,无人能敌。”
“未必。”不知何时,破旧的钢筋上站着一个僧人,那僧人手中拿着如血的金刚杵,眉间的朱砂痣亦如他手中的金刚杵,犹如刚见了血一般。
他天生悲天悯人之相,然而这会儿浑身却不见半点慈悲,浑身的灵力里透着几分古怪。
眼前的不厌,便是苏不语看着也有几分陌生,她不确定地喊道:“不厌?”
不厌低着头没有去看她,只是轻声说着:“你先离开,我来对付他。”
“人都到齐了。”司曜面上笑着,眼中的戾气却越来越重,明明鬼气让他浑身灵力充裕,可胸口的灼烧却越来越烈——
还有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的心慌,从千年前苏不语不见之后便落下的心慌。
他不再维持面上的淡雅,出口嘲讽道:“不周寺的佛子没有成佛,却沉沦在轮回之中,多少有些可笑。不过就算是轮回转世,不厌你怕是也没有几回……”
不厌没有等司曜将话说完便出手,金刚杵撞击在破邪剑上,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一战。
司曜的魂魄不稳,而不厌也在千年的轮回里削弱了灵力,千年前他们旗鼓相当,千年后他们仍旧在伯仲之间。
在他们的交手之间,苏不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厌的不同,眼前的不厌当真有些不对劲。
或则说,从不厌拿到他手中的金刚杵开始便不对劲了,而司曜又为何要将不厌的金刚杵同破邪剑封印在一起?
苏不语垂着眼眸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对独孤牧说道:“阿牧,你去帮帮不厌吧。”
独孤牧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加入了战局。
原本的局面也因独孤牧的加入而发生了变化,司曜有了落败的迹象,然而他的脸上却扬起了淡淡的笑容,就仿佛他本就等着独孤牧。
“独孤牧,你知道我为何要将你做成僵尸吗?”司曜还有闲心问独孤牧。
僵尸的金眸里闪过一道光。
千年前,当年轻的帝王在不周寺见到苏不语留下的肉身之后,便开始寻找招魂之法,想要招回苏不语的魂魄。可惜他没有寻到招魂之法,还为此中了剧毒,命在旦夕。
独孤牧心有不甘,他想活着等到苏不语的归来。
是司曜同他说,以活身入殓,成为这天底下最强的不死身,直到他的皇后归来唤醒他。
独孤牧自然知晓司曜没按好心,他甚至怀疑中毒之事亦是司曜暗中操作,然而他终究因为时日不多而向司曜妥协。
纵然始于司曜的算计,千年之后他还是等到了他的皇后。
如今,司曜再提这件事,独孤牧并不在意,他自是知道司曜没按好心,可是他如今也不再是那个凡人皇帝,任由司曜这个国师摆布了。
他出手依旧凌厉,没有丝毫的退缩。
司曜在躲过不厌的金刚杵之后,将破邪剑刺向独孤牧的心脏,独孤牧没有躲,反而直接迎上了他的破邪剑。
刹那间,破邪剑发出一道光,变成了碎片。
司曜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他藏在独孤牧心脏里的妖丹从独孤牧体内飞出,他刻在妖丹上的咒印不知何时被苏不语重新改过。
妖丹与破邪剑的碎片在空中形成了法阵,只听到苏不语说了一个字“封”,封印之力重新笼罩着他。
这是司家的封印之法,还是司曜亲手教会苏不语的。
他回头看了苏不语最后一眼,柔美的妖即便换了身躯,眼眸依旧如星河璀璨。
他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来,唯独没有去算苏不语对他的了解和对自己的狠,为了封印他,苏不语连自己曾经的内丹也不要了。
司曜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轻声说道:“不语,我输了……”
他输了,也后悔了。
密密麻麻的后悔若是说于苏不语听,她是否会心柔?不,从一开始的柔情似水便是骗局,是她想要挣脱他控制的伪装,他明知道还是动了心,落入了妖的陷阱之中,自此一败涂地……
年轻的躯体再睁眼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这是?”司正彦才睁开眼睛,就对上僵尸长长的利甲,他几近狼狈地躲开,僵尸的利甲还是在他的胸前划出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