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微微一笑,幼安离开后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连窗外的落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渐渐陷入了昏睡。
“阿疏,退兵吧。”
退兵?我能退到哪里去?
朝影疏心里这么想着,实际上在梦里也是如此说的。
“我的部队,或输或嬴,绝不会退!”
望崖坡夜间风大,罡风卷起干燥的砂砾硬生生地往人脸上划。
“那便接受陛下的招安御书。”
“招安?归降后是不是我们这些人便会被秘密处死?”朝影疏闭了闭眼睛,回头看着江衍,她执刀施礼,“雁王殿下,您也知道,不是我们想反,而是不得不反。”
“我会力保你们不死。”说完,江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溢了出来,滴在如雪般的长衫上。
朝影疏见状握着青影的手用了几分力,她转身背对着江衍,无声地叹了口气,“雁王殿下,明日望崖坡一战,你若拦的下我,我便降,若不能,我便冲入天琅皇都,取了皇帝的狗命。”
“你我之间非要如此?”
朝影疏厉声道:“必须如此,我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千千万万将士的命,我不能辜负他们,我谁都辜负不起。”
江衍轻笑,他用手帕狠狠地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好一个谁都辜负不起,那么明日便一战吧。”
“期待与雁王的最终一战,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结了。”说完,朝影疏戴上铁甲盔毅然决然地走近风沙中。
“阿疏……是我负你。”
天地昏暗,黄沙肆意,罡风席卷而来,像是金戈铁马般铮铮其鸣,刮进眼里的沙子也生疼。
朝影疏醒来时已是傍晚,雪似乎已经停了,夕阳冲破厚重的云层颤巍巍地落了下来,幼安侍在一旁,神情紧张。
“几时了?”
幼安闻声迅速拉开床幔,“已经申时末了。”
“我睡着时可有胡言乱语?”
幼安摇了摇头,“并没有,影疏小姐,老爷来了。”
朝影疏眯眼望去,外间点着灯,昏黄的烛光将一个人的影子拉长映在雕花屏风上,她想起来了,前世的今日便是她接收了上面指派的命令,调查江氏秘宝已经杀掉南邑心怀异端的官员。
想必今生此日,也错不了哪里去。
“阿爹。”
朝君澜闻声转过了身,隔着屏风不曾进入内间,“阿疏,身子可好些了?需要再寻个大夫瞧瞧吗?”
朝影疏在幼安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我好多了,有劳阿爹挂心。”
“你不喜吵闹,幼安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她来照顾你最合适不过了。”说完,朝君澜点了点桌上的带着火漆印的信笺,继续道:“这是上面来的,你过会好好看看,待身子大好了再去也不迟。”
朝影疏问道:“可否等族会过后?”
朝君澜颔首,“也可,时候不早了,早些用晚饭,好生休息。”说完,他便由下人披上大氅,推门走了出去。
莫照书
◎前世,她想念天华城的一切。◎
月夜,暗蓝色的天空,星辰寥落,寒风阵阵,将梅树上的香雪吹落。
青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痕,都说寒冬的夜会吞噬掉无边无际的光辉,烛光摇摇曳曳地黯淡了下去,青影的刀光却丝毫不减。
一颗粗糙的石子泛着寒光从暗处飞了出来,朝影疏迅速转身将石子挡飞,紧接着两颗、三颗石子接连不断地朝她飞来,朝影疏一一躲开,并把它们朝原方向打回去,动作迅速。
来者从暗处闪身坐到了屋顶上,身形有些摇晃,他取下挂在腰间的酒袋,指着朝影疏,笑容豪放,声音略哑,“影疏女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肯定比那三个笨蛋有出息。”
“师父?”
来者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却以老夫自称,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定要被抽打一顿,让他涨涨记性,收收他这目无尊长、狂妄自大的性子,但是放眼整个大胤却无人敢打他,因为都打不过他。
大胤朝第一剑者——厉风行。
前世,朝影疏曾经问过厉风行为何要为大胤卖命,那日厉风行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不带丝毫的醉意。
“我哪里是为大胤卖命,只不过是收几个徒弟,教点功夫就成了为大胤卖命啦?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能不能混出些名堂来,还要看你们自己不是吗?再说到底是谁受益还不知道呢。”
厉风行说这句话时,拇指一直摩擦着剑铭,那也是朝影疏第一次见到他的剑,名为不羁,剑长五尺,通体漆黑。
厉风行从屋顶上飞了下来,他将手中的酒袋扔给了朝影疏,烈酒入喉,驱散了冬夜的严寒。
“明日就是族会了,别丢老夫的人。”说完,厉风行本想拍一拍朝影疏的肩膀,转而又想到姑娘已经十六了,出落大方不再是小女孩了,这种小动作以后还是少点好,他的手一转将朝影疏手里的酒袋夺了过来。
厉风行灌了一口酒,一边擦着嘴,一边往院门口走去,“你家客房多,老夫随意找间凑合一晚,你早些睡,明天好好表现。”
朝影疏看着厉风行的背影,将青影收回了鞘中,前世的厉风行带她接触了一个神秘的组织,朝影疏能在一年内逼近天琅皇都也是受了这个组织不少恩惠和帮助,如今她却不想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想到此处,朝影疏从怀里拿出一块雕刻着“御影”的铁牌,御影同那个神秘的组织一样,只不过各为其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