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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多年前的一幕,让母亲和秦盛,仍然心有余悸。

但终究还是像当年那样,秦盛带走了刘家的第二个男人,刘春河。

母亲此时也说不清楚,是了却了一桩心愿,还是增添了十分的担忧。

刘春河时年,虚岁二十三。

从此,刘春河正式加入了秦盛的队伍。

虽然在父亲的预先辅导下,刘春河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是相当难以适应,大舅这支农民工队伍打游击式的生活。首先,像村里的流浪狗一样,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像不成大器的毛贼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其次,就是农民工的社会地位。这让年轻虚荣的刘春河,不太愿意,准确说是不太敢正视陌生人的眼睛。不管那句磨出了茧子的口号,如何蹦着高的往上喊,只是社会分工不同,但终究还是大有不同。说不定面前喊口号的人,就是把高低贵贱划分得最清晰的人。

庆幸的是,此时的刘春河,毕竟是个参加过高考的高中毕业生,还是具备了相对成熟的理智和清醒,还有客观看待问题的能力。他在这种相当难以适应的煎熬中,暗自鼓励自己,必须适应起来,必须融入这样的生存环境,像狗一样活着。

他有过不止一次的,小退堂鼓在心里敲得山响。但有另一个刘春河跟他说,他是最没有资格打退堂鼓的人,因为他根本找不着退路!首先,已经荒废了几年,但凡有一条小径可走,他也不致于原地荒在那儿这么久。其次,他刘春河已经是个男人,顶刘家一个半的男人。那是父亲出事之后的某一天,他忽然长成的意识。

男人就是责任,就是像大舅那样的责任。没人瞧不起大舅,他没有落草为寇,他当过工长,他是秦工,他去过经济特区,他是县域名人,人人都佩服大舅。就连刘春河这姑且啥也不是的外甥,在村里不也遭人擦着边儿的羡慕麽。

混得好,也能株连九族,大舅说的。

他总是能及时地用话戳一下自己,即便用错了成语,刘春河也懂,他想表达的正面意思。

大舅说话,总是这样的出其不意。也或许,为了让你印象深刻吧,故意弄个离奇古怪的话风。

秦盛能够洞察刘春河的心理波动。必要的时候,不单单戳一下他的百会穴,还有可能外科手术式的,给他一通剖析。剖析完,针都不缝,让他自己看,看清楚病灶,在痛苦中去自我切割,再由得伤口缓缓自愈。秦盛说,这就叫反省。

“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一打听是咱干土建的。”

秦盛拿这句让人泄气的老笑话,开启了他的本期演讲。这是队伍里的重头戏,他说戏要经常演,鼓点儿要经常敲,不然失去了正确指引,队伍可就散了。所以,每个人都得捧场。

“我说过,这个人呐,啥时候敢于自嘲,啥时候就是闯出名堂来了。”刘春河知道,大舅说的这叫格局。人的格局大了,所谓的自嘲,那就是幽默。

“这不是扁你农民工,这是连正规军一块儿扁。这是别人编排我们吗?这是我们行业自己编排自己的,拿自己开心解闷儿的。这就是自嘲!这就是自信!革命乐观主义!什么逃难的要饭的,土建人舌尖上将就不讲究,那是我们的工作性质所致。逃难的?那是我们混饭吃的行头啊!换下这身行头,谁不一样的人模狗样儿!你人模狗样的去住大酒店,你去逛大商场,就算你犯着毛病说,你是个脏兮兮爬脚手架的土建工人,你是个干活儿流臭汗的农民工,就拦着不让你进了?哪个敢啊?他不一样得说,敬请光临嘛!那倒是,人家最多留神一下,你的自虐症!”几句话引爆了笑声和掌声。

“咱低调着呢,还没告诉他,你这酒店,你这商场,哥哥我建的!进来逛不用看指示牌儿的,闭着眼都知道厕所在哪儿!你这装个修啥的,我告诉你,哪道墙可以砸,哪棵柱是命根子不能动,哪儿可以开洞口,开多大的安全,哪道门,朝哪个方向开合理,哪个空间,哪个尺寸用着舒服。着了火,我能告诉你,往哪儿跑保命,往哪儿跑落听!”

大伙儿一阵轻松的笑声。

“社会上挤满了人,大家相安无事各忙各的,没人顾得上瞧不起你。那是你自己!用你看不起你的眼光替别人看你。人家瞧不起的,是你自己脸上带出来的卑微!没别的!”

??????大伙儿一阵严肃的掌声……

难怪秦盛说,自己没当兵,当兵就是政委。

小说《房奴》第6章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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