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覆上外婆的手腕,一下一下数着微弱跳动的脉搏。
120很快驶了进来,医护人员动作迅速地将外婆扶上了担架抬上了车。
路上医护人员对外婆做了些基本的检查。医生的手掀开外婆的眼皮时,发现外婆的瞳孔已经散大了。
这是由于脑部缺血,导致神经调节功能受损,使瞳孔对光的反射消失。昭示着外婆已经昏迷多时,俨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闯了好几个红灯,终于到了医院,外婆被推进了急救室,两扇门重重地被合上。
红色的“抢救中”灯牌亮起,刺得时颂今眼前发花。他几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跌坐在了墙边的长椅上。
万仞揽着他的肩,让失神的他靠在自已的怀里。手轻轻地、规律地拍抚着时颂今的后背安抚着他。
时颂今六神无主,哆嗦着嘴唇轻声叫了句:“万仞……”声音中带着破碎的哽咽。
时颂今咬了咬唇,将软弱强自咽下,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外表。
万仞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冰凉刺骨。他说:“我在。”温柔而坚定。
时颂今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攥得他指节发痛,他却没有选择出言提醒。这沉重的力量,仿佛是两人在向对方传递心底的勇气。
时颂今没再说什么,在沉默中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只有万仞知道,时颂今平静外表下的慌张。
他在心里祈祷外婆一定一定不要有事。时颂今现在紧绷的状态就像被拉满的弓弦,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掉。
如果外婆出了什么事,他真的担心时颂今会扛不住。
时颂今和万仞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仿佛两尊石像般凝固。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婆才被推出来,转入了lcu病房。
她仍然和送进去的时候一样,合着双目。身上插着管子,连着很多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
诊断结果出来,是急性脑梗塞。本来就是十分危急的病情,外婆又因为没人发现,送医时间延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长时间的缺血和缺氧,已经导致了外婆出现了大面积的脑梗死。
现在她呼吸情况不好,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必须需要用到呼吸机来辅助,并且已经有了器官衰竭和感染的迹象。
医生的建议是不建议手术,一个是因为救治成功的几率已经不大了,另一个原因则是就算手术能够成功,外婆的年纪太大,也不一定能下得来手术台。
现在无非就是维持着生命体征,缓慢地步入死亡。
lcu现在不允许探视,时颂今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透过那面不大的窗户,看着那些冰冷的液体,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流进外婆的身体里,再转化成供养着这具躯体的热源。
时颂今看着和去年相比都判若两人的外婆,心痛到无以复加,嘴唇被咬到发白。他执拗地站在病房前,不愿休息,不愿离去。
万仞也不劝他,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整夜相陪。
外婆那双灵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老树皮一般的枯槁;那张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的脸,也变得一脸病容、松弛凹陷。
岁月的屠刀,虽然格外厚待外婆,可终究只是缓期执行。早晚有那么一天,死神的巨镰终究还是要降落的。
丧钟敲响
接下来的两天里,外婆的各项指标越来越差,脑水肿越来越严重。
这两天时颂今还是一样,整日整夜地站在lcu门外。只是他再也不复之前的慌乱,反倒平静得有些异常。
等到了探视时间,他就换好防护服走进去。每次进去,他就用自已的手,暖着外婆的手,絮絮叨叨地和外婆话着一些家常。
“外婆,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您好懒哦!睡了这么久,也该醒来了。不然把眼睛睡肿了,就不漂亮了。
外婆,开春了,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晚了。您说您最喜欢这个季节了,春暖花开、万物生长的,最重要的是您的孙子生在这个季节。我还等着您起来给我过生日呢,想吃您亲手给我煮的长寿面。
外婆,城郊的那棵大槐树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又开花了,您醒过来,我带您去看好不好?你还记得妈妈生前吃的最后一口东西就是您做的槐花蒸蛋吗?
您这么久不愿意醒过来,是不是梦到妈妈了呀?是不是我的妈妈也想妈妈了,所以想让您留下来陪她?
外婆,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她!您答应过要陪我到一百岁的,现在还欠几十年呢!
外婆,我已经……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能再没有您了,真的不能……”
少年的声音逐渐低哑破碎。无论他再怎么说,注定是得不到回应。他趴在床沿,脊梁脆弱得像被风雨压垮了的枝桠。
探视时间很快过去,少年抹了把通红的眼眶,强自收拾好情绪,走出了病房。
起身时,时颂今身子明显地晃了晃。他眼前黑了一瞬,脚步虚浮。
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少年的眼睛血丝密布,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
这两天他也没什么心思吃饭,都是万仞买回来之后,他才为了不倒下,硬逼着自已强塞几口。
短短两天而已,少年本来有些肉感的脸,就变得下巴削尖了。
万仞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妨碍此刻小时的任何决定。他不想小时在外婆生命的尽头留下遗憾。
他只恨不得将时颂今身体、心里的难过都以身代之。
等待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尤其是无望的等待。夜晚仿佛被无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