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堆积着沉甸甸的心事,昏迷中的少年仍旧眉头紧锁。
万仞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上时颂今的眉头,手动将少年的眉头舒展。
即便如此,也不能换来时颂今的片刻安枕。刚睡了能有十几分钟,时颂今就又醒了过来。
开具死亡证明、联系殡葬公司、销户,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去做。一件又一件,都是在一点一点地擦除外婆存在过的痕迹。
殡仪馆的车将外婆的遗体从医院的太平间转运到了遗容化妆室。
时颂今将手中捧着的盒子交给了敛容屏气的入殓师。
他似乎有些怀念,恍惚地问:“可不可以给逝者换上这身旗袍,再用里面的发簪帮逝者盘个头发?”
入殓师面对眼前这个情绪没什么起伏的少年,眼中也流露出不忍。她见过太多半大少年,没法面对唯一亲人离世的打击了。
她点点头,郑重接过。
时颂今又轻声低语:“外婆生前最爱漂亮了,以后也要永远都漂亮下去。”
不知是在对外婆做承诺,还是在说给身旁的万仞听,亦或者,只是在自言自语。
经过了入殓师巧手的一番装点之后,外婆的样貌被极大程度地还原。除了有些惨白之外,甚至比生了病油竭灯枯的时候更接近与万仞初见时的样子。
外婆身上穿的旗袍,是去年过年时万仞送她的那条蓝色蜀锦制成的。
自从确诊了脑梗之后,外婆便时常手抖,所以再也没有做过成衣。只是这条旗袍是她早就制作好的,所以保留了一生中最好的手艺。
这衣服料子名贵,又是万仞送的,意义特殊。外婆制作好之后,只上身试过一次,就再也没有舍得拿出来穿过了。
没想到,第一次有机会将这件旗袍正式穿出来,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万仞眼眶胀得厉害,努力深呼吸,微微仰着头,看向高处,不让自已的眼泪流出来。
时颂今面色倒是比万仞要显得平静得多,他甚至还有心思拍了拍万仞的肩膀去安慰他。
一直以来,时颂今面对外婆的离世都显得太过淡然了。他这种行为让万仞心里很不安。
也许,哭出来会更好受一些,可眼下却还不是哭的时候。
万仞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出了眼眶,又趁有人发现之前被他快速抹去。
是为外婆,也是为了他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却还在故作坚强的小时。
外婆生前常说,家里有时颂今就已经够热闹了,万仞和叶子来了之后就更热闹了,一天天的都没个清静。
所以时颂今便也没有在意死后的哀荣。不停灵,不办告别仪式,让外婆在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清清静静地走。有时颂今和万仞两个孙子来送就足够了。
遗体马上要推进火化室,时颂今扶住棺椁的边缘,终于落下了外婆去世以来的第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