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她与此事有关。”
“你疯了吧?萧宛只是一个闺中女子,她会去谋害王太妃?而且还是她未来夫君的母亲?”傅遥道:“虽然此案有很大的可能和萧氏有关,可是萧宛装病,和这案子恐怕无甚关系吧。”
“即使萧氏清白,我看陛下铲除萧太傅之心已决,否则不会一反常态命大将军去与狄人谈判。”
“你的意思是说,大将军素来与萧太傅交好,陛下将大将军和萧氏亲信远远支开,只为趁这段时间整垮萧太傅?大将军至多也就离开京都三个月,这短短的时间内,陛下他想要如何将根深蒂固的萧太傅扳倒?”傅遥问道。
“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情。”隋钦道:“只是不知道大将军可否猜到陛下用意。”
“哎,京都风云变幻,你我二人不过无名小卒,此时此刻不如姑且少动些脑子吧。”
☆、乌衣怨
三月初七,春和殿。
李岫一身银白常服,面向殿外的湖光山色,执笔写意。不自觉的,他便面露浅笑;自他登基以来,已经甚少有如此悠然时光。
他埋头描绘几笔,又抬起头来,却见殿外较先前多了一个纤长的身影。
那个女子风尘仆仆而来,身上还系着披风,想必一路颠簸;发髻有些松散,以至于额边的碎发都掉了下来,这是她少有的狼狈模样,可即使是这样,她依旧容色惊艳。
皇帝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笔,看来这悠然时光就要没有了。
“怎么这个仪容不整的样子就来了?”
她不答,只是面无表情立于离他一丈之远。
皇帝笑道:“从前阿宛见了朕,还会笑一笑,如今竟连装也懒得装了么?”
他一步一步逼近,最后走到了她身侧,接近她耳畔道:“阿宛风尘仆仆从广陵赶回了京都,是为了见太傅大人吧?真是天意弄人,太傅终究未能见他儿女最后一面。”
她将自己的指节握得发白,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陛下诏臣女入宫,就是为了这番话吗?”
皇帝似是被惊醒,懊悔的摇了摇头,笑道:“抱歉,朕……不该这样让你知道此事的。”
他轻轻地牵起那只紧握的手,声音略带颤抖:“你知道吗?虽然朕登基短短数月,便已经是太傅在太傅和皇祖母的层层重压下勉力维持,想必先帝亦是如此,才会英年早逝吧?”
“即使如此,即使他杀了朕的母妃,即使朕好不容易才遇到如此大好时机,几欲杀之而后快;可是朕也不过是命他告老罢了。可知道是为何?”
说到福王太妃,萧宛缓缓转过头,双唇紧闭,带着复杂的情绪,看向年轻皇帝的脸,他的面容依旧是如此温柔和煦,他的声音依旧如拂面的夏风,这副面孔讲出那样的每一个字都愈显疯狂。
皇帝忽然收起了方才的表面上的平和,面目狰狞起来,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颌,高声道:“昌和十五年的腊月十九,发生了什么事,阿宛妹妹不知道么?如今还来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来骗朕!”
下颌传来的压痛令她忍不住□□出声,心中复杂的悔愧却让她没有做任何挣扎,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愧疚与悲悯的眼神看向那双因愤怒二几乎血红的双目。
“朕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朕!”
“臣萧显,叩见陛下。”
门外传来了声音,皇帝终于松开了手,令她跌坐于地。
“臣方才去歆寿宫探望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十分挂念家妹,命她即刻前去。”萧显高声道,“妹妹,还不快拜别陛下,随我速去歆寿宫。”
萧宛缓缓起身,依言起身。
“既是皇祖母想你,就去罢。”皇帝又平复了情绪,对已经走到门口的她道:“对了,朕已命人开始着手准备大婚事宜了,阿宛可也要好好准备,知道了么?”
她忽然觉得周身的寒意侵袭,终究用尽全力走出了如冰窖般的春和殿。
出了殿门,仿佛身后有什么鬼怪在追赶似的,他拉着她疾步走去了西宫门,出了宫便登车而去。
“不是要去歆寿宫?”她问。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何去见太皇太后?”萧显道,“更何况,太皇太后根本就没有传召过任何人。”
太皇太后如今称病,想必一时间已经难以顾及他人了。她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她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恐惧、惊讶、愧疚与悲痛一时袭来,竟不知该作何态才算得体。
她不由得想到了,昌和十五年腊月十九。
父亲整日未曾在家,却事先叮嘱过家人,若是福王提前来送节礼,则务必要留他在家中晚饭。
过了傍晚,李岫果然带来了新年的节礼,这是福王府和太傅府每年必有的来往,送的亦不是甚财宝,只是写寻常人家年节下要准备的牲畜、吃食,如此过礼,才显得两家亲近非常。
有了客人,晚宴自然要隆重些,父亲不在家,只得由萧显和萧棠招待,连日日称病不出的萧宛也要入席才不算亏待了客人。
病重而久未在各种场合露面的她今日虽只是出席家宴,却也一定要在服饰妆容上臻于完美,不可因此失礼于客人,这便是京中贵女们的一贯处世之道。
望着福王和兄长间的觥筹交错,她忽觉疲惫,以手扶额稍作喘息。
“贵女您累了吧?果然这对金步摇还是太重了,早知道换那对鎏金的了。”楚月叹气道。
她平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福王李岫对她笑道:“阿宛近来身体可好?不久前今上病重,本王得了几棵上好的灵芝送进了宫中,如今还余下两棵,今日一并送到贵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