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坚持要明日奇袭,请陛下坐镇中军,臣愿领五千人前去。”
皇帝眯起眼凝视他许久。隋钦见皇帝不开口,便又道:“臣自知曾屡犯大过,若此战侥幸得胜,臣自请为一兵卒,戍守此地。”
“隋钦!”裴大将军皱眉制止,隋钦话却已出口。
皇帝微笑,问他:“若你败了,又该如何?”
未曾探清敌军人数,便定下五千人之数实在有些太冒险,胜算,实在不敢谈。皇帝明白隋钦这是要以己身相谏,愿自己此战失利后能令皇帝反省。
“自是按军令制裁。”隋钦答得轻巧。
“隋卿,你何苦呢?”皇帝摇头,“此举确是冒险,你又何必为此赔上性命,二十万大军齐动,岂不必胜?”
隋钦道:“大军齐动确能制敌,只恐生变。奇袭兵贵不在多,只要施用得当便可令敌军自乱阵脚不战而败。臣并非求死,还请元帅应准。”
皇帝沉吟半晌,终是点头。
翌日清晨,隋钦便带领五千精兵向西方三十里初的呼楞湖进军。若是突袭顺利,则由隋钦燃放信号,随后便有右路武将军领兵前去支援;若突袭失效,突袭军便向南方转移。
还未等到隋卿的信号,皇帝便听到了一个噩耗。
确切来讲是一个数十日后的噩耗。
“你是说,朕的皇兄琅琊王会在不久后某夺京都?”
“琅琊王某夺的不仅是京都,还有整个天下。”顾和徵道,“在下这几日在军中闲暇时想来,总觉得陛下此次布置似是有何不妥之处,想了几日终于明白,最大威胁非在沙场,而是京都。”
“禁宫如今有羽林军驻守,朝中有大司空监国,朕走前琅琊王因病滞留京都,难道他有异心?”皇帝已起了疑,又转而道:“他想以百余死士趁京都空虚行某夺京都之事尚可,若想某夺天下,首先便要事出有因,他有何理由号令天下某夺朕的天下?”
“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当年承明郡主是如何痛失双亲的。”
皇帝心中惊疑,恍然大悟:“好大的胆子!他们竟敢拿东海王的名义来起事谋反么?!”
“不过此事在下还有疑惑,琅琊王不可能仅仅凭借承明郡主的先帝遗孤身份起事,否则将来他岂不是要拥立承明郡主为女皇?在下想,他必定还在寻找更好的理由来号令天下。”
李岫沉默了许久,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鉴心阁。”
“贺卿,你知道朕近来重用你这样一个青衣士子,已经引起了不少非议。”李岫面硬如铁,“更何况,朕还知道,朕用的不仅是一个青萍之末的士子,还是个毒杀人不眨眼的邪教枭首。但是现在朕还是要再冒险一次,让你再帮朕一次。”
隋钦坐于马上,立于沙场之中,面目冷酷宛若杀神。可这沙场之上已然没有了敌人的踪影。
半个时辰前,他们赶至呼楞湖畔,果然发现了许多着精甲的狄人。可这些狄人古怪,他们并没有什么阵势,被五千精兵一冲便散了,纷纷弃甲向西逃去。
他们趁势追去,又追上两次,捉了几个活的,剩下的狄人还是一味跑路。
隋钦面色凝重,心知此时绝不可轻心。他登上高地巡查,那些狄人果真跑的无影无踪。于是他怒抽马鞭,策马带领五千人又回到军营。
审问俘虏,俱道:“确是狄人主力,畏惧逃走。”
隋钦见不少军中将领都跃跃欲试,皇帝也想奋起直追,便直言道:“陛下还是须谨慎,其中或有蹊跷。”
“勿要多言,朕意已决,全军乘胜追击!”
三日后,大军已深入沙漠。其间遭遇狄人多次,皆被其脱逃。起先捉到的几个俘虏俱道主力就在近前,让疲敝不堪的大军不停向前。
据军中向导言,此处已经是狄人腹地,虽然此地并无水源和草料,但大军却不得不再次驻扎。
隋钦在沙地中痛饮了一口清水,便又将水壶的塞子塞上。随着离狄人老巢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士兵已经不能忍受这刺骨的干燥寒冷,疲惫不堪,全军覆没四个字便在隋钦脑中愈加显现。幸而隋钦还与裴大将军商讨留有后备,否则如今状况,即使战神临世也难救危局。
盔甲中有物硌人,隋钦将物取出,一看便觉倒霉。
那是枚金玉套嵌的饰物,清门镇中的小贩卖给他的。那小贩声称这物件是乎伶王送给宠姬的宝物,隋钦觉得有趣,便买了下来,想着待回京后与梁府中的那一位乎伶王宠姬求证一下。
轻轻摩挲这这个小物件,隋钦竟在这黄沙之中疲惫至极的恍惚睡去,竟还在颠倒的梦境中见到了那位曾经的宠姬。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赤足站在这里——一片黄沙之中,穿着西域女子常穿的纱衣,却掩面哭泣。
她哭得伤心,隋钦无所适从,她放下双手直视他,眼中又滚下一颗硕大泪珠。
就在这时,隋钦听到了一股隆隆之声,并不是从梦中传来,他猛的醒来,在远方的沙丘上看到一条由远及近的黑线。
他从朦胧中迅速清醒,持起□□跨上马,在隆隆声愈演愈烈到盖过自己声音前最后一刻喊出:
“有敌军来袭!”
☆、假扮贵妃
在玉辰殿中,她总是睡不安稳。
梦中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代,穿着长长的襦裙,她提着裙摆,仗着父亲的威势,在禁宫中也敢肆意奔跑。
跑着跑着,她迷失了方向,随口叫住一个宫婢,任性地让她带自己去找萧太傅。宫婢不敢不从,带着她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殿,来到了一幢阁子门前,阁内有几个內侍正在整理书册,在旁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的,便是萧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