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不要乱抓,若是掉到水中可如何是好?”顾和徵拿着那枚信笺,轻声指责着这无知的幼儿。
不由自主,他展开那薄薄的一页纸,那上面只有短短九个字,熟悉的笔迹让他不住摩挲。
“回京都,助李岫,候蜀王。”
杜淮周身冷汗直冒,他小看了眼前这个女人,将京都的局势搅得一团糟,这就是她对她同样可怕的祖父的报复。
萧宛道:“陆琛继承其父之志,早有雄心一平中原,只是苦于没有听上去好听些的理由起事。如今我送给他一个,幼子被拐虽然听上去有些荒唐,但是绝对好使。事已至此,杜公子即使知道了我的全部计划。”
“不对!”杜淮高声道:“可是你的计划中,并没有你自己的前路!你为何不同顾和徵一同逃走携陆琛幼子回京?”
萧宛似乎被逗笑,笑得有倾城之艳,“杜公子还不明白吗?我没有前路。”
如果她一同回京,对顾和徵而言便是来自萧拓的掣肘,他不会有机会和李岫联手,对抗萧拓,等候蜀国的铁骑远道而来。
杜淮双拳紧握,“殿下以为我不可以现在快马加鞭去京城报信,让圣公将那蜀国王子依礼归还么?”
“杜公子当然可以选择这么做,我没有任何能力拦住你。”萧宛与他对视,“但是我赌你不会去。”
“我在这里,而顾和徵走了,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了。你会留在这里,明知是我对你的谋算,甚至于我已经亲口告诉你,但是依然心甘情愿,只为那一丝你笃定的可能。”
“杜公子,利用你,我很抱歉。可这就是你为了自己的私欲进行的选择。”
杜淮颓然转身,仿佛被施了咒语,失了魂魄般亦步亦趋向门外走去。
☆、柔嘉
一盏宫灯下,明黄宫装的少女对着铜镜正向自己娇嫩的面颊上小心翼翼涂抹着珍珠粉。
忽然殿外传来宫婢疾步走动的声音,伴随着对她的低声呼唤:“殿下!殿下!”
少女拿粉的手指一松,险些将整盒珍珠粉洒到了地上。
那个宫婢终于走了进来,低声道:“殿下,奴婢看到贺大人快要到了。”
少女闻言,忙将珍珠粉递给宫婢,转头面向她,问道:“我的面色如何?”
“很、很苍白了。”宫婢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道:“长公主,您真的要装病吗……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你不说,皇兄怎么会知道我装病呢?”柔嘉的大眼睛转了转,“更何况,皇兄他从来都不会怪我的。”
柔嘉提起了裙摆,蹑足走回了寝室。她身边的宫婢无奈,只得听从这任性的长公主的吩咐。
熙宁三年的十月,伴随着镇国公在朝中势力的进一步扩大,寒风也骤临京都。就是在那个时候,柔嘉病倒了。病逝来的凶猛,虽然皇帝已经命御医尽心诊治,依然是病情反反复复,眼看她便要在病中度过自己的十六生辰。可她从来没有想到,她的皇兄为她的病情而着急,竟然下旨让一个外臣来诊治她的风寒。
新封的太子少师名声在外,柔嘉知道他是几年前便已有神医之誉的燮州贺府二公子。柔嘉虽然年纪尚小,自幼长在宫廷的种种经历却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风寒再过严重,她的皇兄都没有道理让一个他所倚重的外臣来施展医术,只是其中的道理她还没有想明白。正是因为有着这份困惑,她每每望见在屏风之外那个身着官袍的颀长身影时,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现在,那个人又来了,跪在她五步之远的屏风之外,谦谦行礼。
看他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何时修习得这一身医术呢?又是如何成了现在皇兄最倚重的朝臣?
“长公主殿下,可是又有身体不适吗?”见前方的少女怔忡不言,他不得不再次出言询问。
“啊?哦……我、我好像又有些风寒复发了。”柔嘉回过神来,竟连话都说不齐整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清了清嗓子,道,“贺大人可要为我悬丝诊脉吗?”
“不必了。臣听长公主的声音,病情应该不重,只须继续服药便可。”他的声音柔和而清朗,仿佛对她的谎言包含了无限的耐心。
柔嘉可不想就这么轻易被打发,她站起身来,才失望的想到,是啊,隔着这雕花屏风,她何必愚蠢的往自己的脸上敷这么多粉呢?他根本就看不到,而且还可以听声音就诊出她其实没病。她皱眉跺脚,决定行使身为长公主有的那点任性权利。
“素鸣!将这屏风撤去!”
素鸣慌乱道:“殿下不可……”
“贺大人看不清我的病容,自然不知道我病情如何。”柔嘉任性的甩了甩袖子,“搬出去,你们也都出去。”
屏风被几个宫人缓缓移动,柔嘉紧张不已,一点一点的,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在那个瞬间,她尚且青涩的心发出了一声闷响。
可他却直言不讳,“长公主就算涂抹再多的脂粉,依旧不能遮盖您本身的健康。”
柔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滚烫,恼羞成怒道:“你、你是在说我面黑?”
顾和徵微微低头,道:“臣不敢。若公主无事,臣便告退了。”
柔嘉觉得骤然失落,她才刚刚见到他,他就要走了。
“等等!”她追出去几步,灵机一动,现编出一个理由:“大人可否帮柔嘉装病?”
见他听下离去的脚步,柔嘉快速的思索片刻,继续道:“很快就要到我十六生辰,到时候皇兄必定在宫中设宴,那镇国公又会有机会入宫耀武扬威了。若、若是我还在生病,就可免此一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