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卿,你……你的伤……”皇帝未曾想到他会以如此形象站在自己面前,很是震撼,便也顾不上皇帝的威严,忙命人带他去医帐。
隋钦浑身俱是泥土与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皇帝身边的太监忙来搀扶,他却将人推开,他的双目赤红狠狠盯着皇帝,步步紧逼,似乎下一秒便要弑君。
几个参将早就看傻了,唯有右将军张口道:“隋将军!”
隋钦这才似回过神,张口道:“陛下,我们须要撤退。否则全军覆没。”
皇帝其实已经明白他用意,便长叹口气,扔了剑,道:“朕错了。朕急功冒进,害无数军士丧命,朕愿省自身之过。”
见隋钦还不开口,皇帝只得又道:“传朕军令,隋钦暂代元帅之职,与武将军共同指挥。”
隋钦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支撑传令下去,燃起烟雾,向南撤退!”
十日后,月上中天之时,禁宫深幽之处,还是一片静谧,但从勤政殿自龙极殿的中路,已经开始喧嚣,火光隐隐。
萧宛知道时间不多,但是又不得不集中精神,仔细又快速地翻阅面前这整整记载了登基八年来□□一言一行的起居注。
许是真的有三分幸运,在半个时辰的无果的搜索后,她终于找到了那一丝隐隐的线索。
她紧紧合上了那本起居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将其卷起塞进了宽大的袖管中,刚要起身离去,却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什么人在里面?转过身来!”
琅琊王李泓,太、祖皇帝的长子长孙,下一刻的乱臣贼子,此刻正在狭小的鉴心阁门口。他生得高大魁梧,几乎一个人就能阻住所有去路,而他的身后还带了三个亲从。
萧宛眯了眯眼睛,看来不止自己想要从这里找到些什么。她依言缓缓站起身来,却没有转过去,只留给那些人一个高傲的背影。
李泓拿剑,对那三个亲从使了眼色,那三人便进入阁中,对她形成包围之势。
“本王不管你是谁,将你找到的东西交给本王!”
三个亲从拔剑相向,她转过身来,睥睨李泓,同时也捕捉到了阁外的一点寒光。
她似乎是个很听话的胆小宫闱女子,顺从的一级一级台阶向下,向他走来。他准备以胜者为王的姿态接受这对他来说事关重要的物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他心中膨胀为近乎加冕。
可是很快他便察觉到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脚步如猫一样漠然,她为何要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很快,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却没有想过停留,即将与他擦身而过。
他自觉受到了嘲弄,以狂怒之姿去抓那个女人的袖子,却被一只利箭从背后直中心脏。
身后还有三个丧家之犬,她加快了脚步,提起裙摆迈过了阁门。三只利箭齐发,她的脸颊感受到一股寒风,却也没有回头,直到肩膀被一双拿着弓与箭的手紧拥。李泓遭受了命运的嘲弄,而她拥着自由。
☆、承明
“在里面找着什么宝贝了?”顾和徵饶有趣味地问道。
萧宛犹豫了片刻,总觉得现在说起来好像是个邀赏的小孩子,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数月未见,再次靠在这个人的肩膀,她的感受却不大相同:“你的身上……有一股土味儿。”
顾和徵皱了皱眉,认真的推开了她:“我想起来了,我还要去平乱。”
她点了点头。李泓虽然已死于自己的自大与轻敌,但是他治下之人,绝非乌合之众,更何况他还有助力。不过好在这些都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可是现在还不能送你出宫。”他皱了皱眉。
她明白,此时需要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才可以绝后患,恐怕四处宫门早已被围作铁桶,不可能放人出去。横竖只剩下半个夜晚,此时倒也不必着急出宫了。
“不过玉辰殿太大了,我怕会难以防卫周全。”
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歆寿宫东南角有一个很小的水榭。我去那里。”
她在水榭中待了一夜又一日,有时坐在外面喂鱼时便可以听到对岸上的杀戮声音。飞琼时而为她带来外面最新的消息。对于李泓的府兵、承明郡主培养的死士,她都觉得毫不稀奇,可是飞琼却说,这宫里不止有这些人,还有狄人。
她觉得有些吃惊,心中隐隐一沉,觉得有些不好,可又说不上。
第二日的二更天,顾和徵终于出现。
“记得我六岁时,□□皇帝驾崩,祖父亦要告老,父亲刚刚开始摸索着如何做一个把持朝政的佞臣,常常要在龙极殿到深夜。我和兄长弟弟便被当时的太后接到宫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好像住的就是这里。”
“是吗?”他忽然来了些精神,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然后道,“真乱。”然后便闷头倒在了寝榻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也被他拽倒在他身边。
不记得自己不眠不休了多久,但她大概猜到他快马加鞭定然也要日夜兼程。
她睡得很快,可是醒的也很早。睁开眼时,窗外还是月光。
她伸展了自己的身体,又辗转翻身了几次,终于只得承认自己确实无法再睡着了。
“顾公子……夫君?你醒了吗?”她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
“嗯……”他虽然已经醒来,却没有转过身,“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我觉得……我们今夜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她继续道。
他迅速的在这狭小床榻的边境翻身过来,将她扑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