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马的车夫口中哼着小曲,时不时抽一下前面那并不健壮的马,那马也没什么反应,照旧不紧不慢的走。
这趟生意让车夫十分满意,坐在车内的姑娘虽然衣着朴素,出手却十分阔绰。只要送她一个人到林州,不需要走的很快,便会得到十两银子的酬谢。
“姑娘,前面就要到武安驿了,你可要歇一歇?“
“已经到武安了么?”帘中人声音如清冷泉水,沁人肺腑,“吴大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
萧碗沉吟片刻,马上应该就要到他们埋伏着取她性命的地方了。她给这车夫银钱不少,自然也不希望害他性命。
“我再多付你一倍的银两,大哥一会便把车马留给我,你从驿站自行回京都,可以么?”她轻声问道。
驾车人犹豫道:“姑娘给的钱早已足够买下这马与马车了。可是……将姑娘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中,这怎么能行呢?“
”没有关系的,再向前十里,我的家人会来接我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这样贸然买走你的马,我心中很过意不去……“
”姑娘不必如此,那么快到驿站时,我便自行离开。“
她点头道:“那便多谢你了。”
车夫又哼起了悠扬的小调,她虽然明白自己即将迎接自己的命运,却不知为什么感到无比放松,靠着车厢浅眠起来。
这一觉无梦,她竟觉得无比悠长,直到“嗖”的一声啸音,将她惊醒。
这是见血封喉的毒箭?还是别的暗器?她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好久,为何马车还在行进?她飞快的挑帘,还是那个车夫的背影,环顾四周,马车周围并没有方才发出啸声的暗器。
“姑娘醒了?”车夫依旧悠闲的赚着她的钱,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模样。
“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她皱眉,“我们到哪了?”
“什么声音?我只听到这林子中的鸟叫,姑娘安心,我们还没走出几里路呢。”
“是吗?可我却觉得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萧碗狐疑着,却也不能确定,毕竟睡梦中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
“姑娘放心,这条路我熟得很,绝对不会走错的,你便进去等着吧!”那车夫信誓旦旦,她只能点头。
她回到车厢中,没多久,又一次真真切切的听到“嗖”的一声,她绝对不会听错,定是有什么尖锐之物从远处飞了过来,钉在了马车的外面。这一次,她果断而迅速的掀开了车帘。
那车夫右手握着缰绳,左手却在将那枚毒镖拔下来。
“你究竟是谁?我们早就过了武安,对不对?”萧宛警觉起来,对这车夫也不再有和颜悦色,“你为何要拔掉这镖?”
马夫终于叫停了马,他转过身来,巨大的斗笠遮挡着他的面容。
“不要探出头来。趴下!”他迅速伸出一只手,她来不及反应,便被重重推回了车厢。
车门关上后被紧紧抵住,四面八方都是各种暗器飞来飞去的声音,她趴在车内,听得真切,只要有一枚暗器侥幸击中了她,那么便是她丧命之时。
车夫似乎带着什么兵器,很快便有刀兵相接的碰撞之声传来,她无法细想,只能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一切平息。
待到血腥气味蔓延开来,马车的门被推开,背着斗笠,衣染血红的车夫走了进来。他的相貌普通无奇,但是绝非那个带她来到这的车夫的脸!
她依然躺在车厢上,如果这个人也是一个杀手,那么她没有起身的必要了。
“你到底是谁?”
车夫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也摘下了面上的伪装,改换了声音,叹了口气道:“不过是简单的遮掩了下,阿宛便认不出为夫了,着实让为夫心凉啊。”
“你……”萧宛皱眉,却看到那车门后,一个黑衣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准备做最后的尝试。他身形迅捷,一个转身便将手中那沾血的刀刃插入了杀手的心脏。
“让姑娘看到这么血腥一幕,是在抱歉。”他拍了拍自己的粗布衣衫,却发现那血渍是拍不掉了,便放弃了,“这马车已经被盯上了,姑娘还是和我下车步行吧。”
“凭什么听你的?”她皱眉问道。
“实不相瞒,姑娘从京都启程时我曾经一见倾心,于是跟着姑娘的马车到了这,贿赂了车夫顶替了他的位置,就是希望让姑娘和我一起。”
她挑了挑眉,“这位公子,听闻你在京都另有颠覆朝廷的要紧事,又怎么能跟着我出了京呢?”
“姑娘定是认错人了吧。”他面带吃惊,“我只是一介布衣,何来那般要紧事呢?”
“你只是一介布衣,竟然也敢来求我跟你在一起?”
“我略通医术,至少姑娘和我在一起,可以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她摇了摇头,翻了个身,不愿意见他,“正是因为和公子在一起,我能活过今夜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对。”他提剑又挡下一枚从窗外飞入的毒镖,“应该是万幸有我在,姑娘才能活过今夜。然后再长命百岁。”
“可是我本就不想活,谁让你帮我的!”她皱眉逼近,“你总是这样!”
这下换他迟疑,“我总是哪样?”
“你总是擅自做出奇怪的决定,并且不留余地,不尊重我的选择。”她哽咽着,“你不能让我欠你一个皇位一辈子。”
他如此好言相劝,她却只是埋怨自己阻碍了她的决定。他亦开始恼怒起来,道:“阿宛可是在指责我没有放任你去赴死么?你那日来探监时,怎么没有问过我的选择?可知道若不是趁柔嘉前来狱中探我,我根本没办法在他们下手前离开大牢,你现在早就和外面那些人一般了。可你竟然还如此幼稚的在计较着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