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骧国疫病爆发,最是国力空虚的时候,一旦北戎察觉到骧国的异常,趁虚而入攻过滨河,此时的骧国恐怕毫无胜算。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下策,也不过就是杀了呼伦灭口,你不会忘了,我们镇抚司在骧国是做什么的吧?活阎王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潜伏偷盗,是迫不得已,杀人、毁尸灭迹,这才是镇抚司的拿手好戏。”
林昭昭一愣,她同陆鸣筝一路走来,见识过他的谋略、他的权衡利弊,知道他的心里,骧国重于一切,却早已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剑上沾满了鲜血,有的人死有余辜,而有的人可能只是妨碍了皇上的大业,剑却是不会问主人是非对错的。
有些人的死,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无罪之人,林昭昭下不去手,可是陆鸣筝能,他身上的杀孽早已数不清了,有些话陆鸣筝虽然不愿意对林昭昭说得太明白,可也不愿意对她隐瞒,关于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林昭昭可以有自己的判断。
林昭昭做不到,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才更能理解陆鸣筝的不得已:“我既然来到了北境,就一切听你的指令,你放心。”
她举起手上的帕子:“这个,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陆鸣筝摁下了她的手:“你留着吧,这帕子是新的,没有擦过血。”
说罢,陆鸣筝也不等林昭昭的反应,转身回到了屋里。
“横也丝来竖也丝,陆鸣筝送你帕子,这番心意,你待如何?”
要说林昭昭对陆鸣筝的心思全无察觉,那也是假话,尤其是在二次入京之后,陆鸣筝看向她的眼神,早已不单是一句朋友之谊可以概括的,只是林昭昭心里全是还在病榻上的师父,无暇细想,如今丁二七道破,是不容她再不想了。
“一番好意本应珍重,奈何我已心有所属,自然是找个机会如实相告,只是我瞧着,陆鸣筝未必会将这番心意宣之于口,他心里记挂着的事情太多,儿女情长,大概排在太多的事情之后,这点心意随着日子长了、俗务多了,或许也就淡了,等我拿到冰爻花,救回我师父,弄清楚你的前尘,咱们就回五荒山,你和我还有师父,我们都不属于京城。”
听到心有所属,丁二七面色明显舒展开来,又不愿意醋得太明显,只能给自己找补一句:“我这么问,并非是不信任你,陆鸣筝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此人于你来说,远不得也近不得,他既存了这个心思,早些说开也是好的。”
“我明白,你不是不信任我,你只是醋了。”林昭昭眯着眼睛看向丁二七:“等咱们回家,就在五荒山脚下的镇子里开个酿醋的铺子,管保醋香十里,顾客盈门。”
鬼究竟会不会脸红,如果不会,丁二七怎么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不过林昭昭说回家,原来一介恶鬼,也能在人间有自己的家么?
林昭昭打了个哈欠,一日一夜未沾床铺,清水和微风为她醒的神撑不了片刻就散了,她向丁二七招了招手,有丁二七在身旁,她总能睡得更加安稳。
约莫黄昏时分,呼伦登门了,果然他回过味来,商人无利不起早,徐冲做木材生意在先,虽然他是巴图部的人,与几位治安官都有些交情,两人若是联手,他能在其中牵线搭桥,可是如今的巴图部正是大兴土木之时,徐冲手上的木材不愁销路,他们二人联手,他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徐冲何必白送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思来想去,徐冲是个成日与木头打交道的,这些毒草呼伦虽不认识,不知道价值几何,可徐冲却不一定,一根枯枝一根草杆子,或许在徐冲手上都是值钱的,如今地已经开垦,这草也不能让徐冲全数运走。
所以呼伦此次上门,就是为了讨要玉绒草来的,可玉绒草早已被镇抚司的人运回了骧国,他们此刻可去哪里给呼伦寻去?
陆鸣筝和林昭昭来到前厅时,徐冲正对着呼伦好一通发火,自己带着人白给他开垦了一块土地,这呼伦竟然占了便宜还卖乖,跟他计较这几根破草,呼伦虽说赔着笑,却始终不肯松口离去,非说这毒草虽不值钱,可近来北境不太平,若是战打起来了,这毒汁子涂在兵器上也是好的,多少让他带些回去。
“这有毒的东西,我运回我的院子做什么,早让那些奴隶扔半道上了,呼伦老兄,你为了那些毒草闹出一次人命官司还不够,还想再闹第二次不成?我劝你别掉进钱眼里去了,这些破草,费劲除了,又费劲运回去,这次我可先说好,你要找毒草,可不能用我的奴隶!”
呼伦仍是笑着接话:“鲁帕,我自己带了人来了,那毒草既然扔了,我就让我的人把它捡回去,巴图部有巫医,让他们认一认,这个东西虽有毒,可万一有别的用场呢,你放心,如果卖出了价钱,我必不忘了你。”
徐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拿谷部的巫医最会装神弄鬼,桃花的哑病他们也治不好,你把毒草卖给他们,他们不知道拿去害别的什么人,这些巫医最喜欢拿奴隶试毒,手上沾满了奴隶的血,我这里没有毒草,我也不稀罕巫医的银子!”
“两位大人,是我带人处理的毒草,如今毒草都被堆在后头的山谷里,让我带你们过去看一看吧。”
陆鸣筝的出声,打断了徐冲和呼伦的争吵,呼伦心系他的毒草,也没有与陆鸣筝计较他一个骧国奴隶出身的人,竟敢擅自插话的事:“好,我的人都在门口等着,你这就带我们过去,把毒草装车,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