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您当掉了耳铛,这一次,您头上的步摇没有了。”他一语道破。
虽说最开始他是觉得少夫人是个有钱东家才愿意跟着她的,不过,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早已看出宁不羡并不像从前的罗氏那样,不管不顾,之把一切都甩给他处理,然后每年年底管他要钱,也不管他拿得出拿不出。
而少夫人,是真心希望兴隆布庄能够变好。
那些达官贵人们手里握着铺子,可他们压根不会经营,也看不起经营生意。
唯有少夫人,她是少有的,愿意同他们一起经营铺子的东家。
她和那些贵人们,不一样。
宁不羡被他看穿,叹了口气。
“既然被您看透了,还请严掌柜不要向他们过多透露。”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有钱但是偶尔做错决定失败的东家,总比一个要靠当卖东西来维持生计的东家,听起来要可靠很多。”
严掌柜踌躇:“听说您的郎君沈大人对您……您为何?”沈侍郎爱妻之名在京中还是挺广为流传的,所以严掌柜第一次发现宁不羡当东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他?”宁不羡眼中的嘲意更深了,“或许比起我,他更在意自己的官声吧。”
严掌柜似有所悟,叹了口气:“少夫人……不容易啊。”
除了关心宁不羡的严掌柜,还有一个人被隔绝在了院中抢菜的众人之外。
佟绣娘有些恍惚地抱着个空碗。原本,她应该是这些人里最懒、最馋的那个。
方才掉着眼泪的小绣娘瞥见她那副呆滞的模样,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小姑娘的心总是比老油条要善良许多,联想到佟绣娘近日也勤快,帮了大家不少忙,她夹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放进了那只空荡荡的碗中。
鸡腿将将落下,碗的主人就警惕地一抬头,凶恶的眼神差点没把小绣娘的碗惊掉。
“我……你……”她有些语无伦次的,生怕佟绣娘把碗扣到她头上去。
可佟绣娘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碗,似乎是终于饿了,夹起鸡腿开始胡乱地啃着。
小绣娘见她吃了,笑了笑,转过身去。
一只油腻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有些惊异地回过头去:“怎……怎么了?”
佟绣娘没说话,将一张染了颜色的纸塞到了她的袖子里,她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被对方眼中的狠劲给吓住。
小绣娘默默地松了手,任凭那带着油的东西戳在她的袖子里。
佟绣娘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手上的油后,便一头扎入了抢菜的人群中,她厚着脸皮用肥硕的身躯挤开旁人,顺走了一整个烤肘子。
“喂,这又不是你一个人……”
“嗝……”一个酸气四溢的响嗝,喝退了正打算出声阻止她的人。
那人被熏得捂着鼻子退了一步,小声道:“有病。”
佟绣娘乐得嘿嘿笑了一声。
不远处的小绣娘看着她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低下头来,悄悄地望了一眼被塞到袖子中的纸片。
粗糙的黄纸上映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细看,轮廓圆圆的。
小绣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印章,也不明白那个一脸恶人相的佟绣娘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她。
她决定,等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交给少夫人。
解围之法
“姑娘。”阿水叫了她一声,“还在想在国公府的事?”
宁不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又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好不容易准备好一套说辞,又匆匆忙忙订了景云楼的饭菜,靠着故意卖钗骗取完严掌柜的忠心,终于能够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她已经麻木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坏掉的更漏,脑子里已经半点东西都倒不出来了。
“是啊。”她打起精神,淡淡地应了阿水一声,“输了。”
“可您已经尽力了。”阿水望着她那光秃秃的发髻,“嘴上说什么为了收买人心,实际上您那点陪嫁的东西都快当光了,还什么姑爷说每个月给您五十两一个月的月例呢,光您拔了去卖的这几件首饰,都早不止五十两了!”
何止,她现在还倒欠沈明昭一两金,还有三成利!
“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去向姑爷求情吧?”阿水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也不希望她再继续这么徒劳无功地折腾自己下去,“您不是一向很会跟他撒娇吗?这一次也一样,向他撒个娇,服个软,让他去老太君跟前替您宽恕些时日,我都看得出来,老太君可喜欢他了……”
“这次不一样。”宁不羡冷静地驳回了她的建议,“以往我向他撒娇也好,服软也好,都是因为有所图,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有……”
“完全不一样,以往不过自私,但这次若是求了,那是我无能。”
她可以因为讨要月例而撒娇耍滑服软,也可以因为受了委屈借力打力装哭装柔弱,因为那些都是沈明昭应该给她的,但她不能为了比试失败,因为做不到职责内的赌约,而去弯腰求他。
那是无能的表现,这会让他从此真正蔑视她,她很清楚。
她定了定心神。
“没关系,这也提醒了我们一件事。”宁不羡的精神似乎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兴隆布庄就不该和如意坊正面拼技艺,这不是我们擅长的东西,而且暂时也拿不出那么多本钱去做那么精细的布匹。”
“可同在东市,要是不和如意坊比,不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