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臻显然属于第二种。
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从小脑袋就聪明,天生是块学习的料子,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典型别人家的孩子,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一点毛病都没有,她性格内敛,不善交际,骨子里又有那么点小城姑娘与生俱来的腼腆羞涩,除了在学生的本分上用功以外,从来不会特意去为自己争取什么。
聪明内敛,明明是加分项,但不争不抢的腼腆个性,又让她好像说不上来的差了那么一点果敢自信的魄力。
正因如此,唐臻就算是已经被录入了仁华医院的系统名单里,她也宁愿相信自己是天上掉馅饼的撞大运,而不敢相信是因为自己足够优秀,毕竟这里不是家乡那个出门买个东西都能碰见熟人的三线小城,这里是京北,全国的优秀精英都汇集于此的殿堂圣地。
也许你是金子,但这里金碧辉煌。
池于钦从大前天到昨天晚上连着做了六台大手术,家她都没力气回,更别提关注科室进没进新人的事儿。
要不是王秋琴见不到人过来找她,估计她也就在办公室这么睡下去了。
池于钦向来浅眠,门柄刚一有响动,她就醒了。
“你怎么睡在这儿?”
“太困了,懒得回。”
王秋琴是第一批公费赴美留学归来的老人,在仁华心外干了快四十年,不论资历还是经验都是一把好手,前几年刚退休,结果又被返聘回来。池于钦是她带出来的学生,十几年相处下来的师徒关系,池于钦就跟她的孩子没两样,一看她这个样子,立马心疼起来。
快步走过去,拉过池于钦的胳膊,就把食指中指并拢摁在了她的腕间。
池于钦见状困意消了一半,笑道:“您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就是太困,凑活对付一觉而已。”
王秋琴没理她,确定脉搏正常后,才把手松开。
“值班室有床,下回去那儿睡。”
“嗯,知道了。”
池于钦伸了个懒腰,这一觉补得总算是回过点劲儿来了,起身倒了杯水给王秋琴——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群消息你没看?”
“我现在看。”
王秋琴接过纸杯,摆手道:“你别看了,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的。”
话落,把手里的那几张简历依次在桌面上排开——“你看看吧。”
池于钦扫过一眼:“又进新人了?”
“什么叫又进新人?每年不都这时候嘛。”
仁华作为京北首屈一指的三甲级医院,除了秉承‘医病医身医心,救人救国救世’的医训外,传承与培养也是重中之重。
每年每个科室但凡有资历的医生,手底下都得带新人,这是规矩,也是传统。
池于钦在旁边低头喝水不说话,王秋琴一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池于钦能力没得说,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上,就是这个臭脾气不受人待见,要不然每回分配新人的事情,也用不着自己专门来跟她说。
简历在桌上摊开,王秋琴手指点在上面:“瞧瞧,真年轻啊,一个个全是青春鲜活的生命。”
说罢,又指了指:“你看,都很优秀嘛,特别是这个,京北医科大本硕博连读八年制,论文写不错,在校期间还得过奖呢,这可不容易啊。”
“学医的,光看简历好像不够吧。”池于钦微抬眸,又浅浅地扫过一眼。
王院长笑了:“可你总得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再说了,你刚进医院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去,就你那张臭脸挨过多少投诉,忘了?”
池于钦不做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嫌麻烦,新人嘛刚从学校出来,装了一肚子理论知识,乍一看个个都是精英,但真碰着突发情况肯定都得傻眼,可你换位思考一下,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让她们上手不让她们碰着几次紧急状况,那永远都只能纸上谈兵。”王院长声音忽然正色起来,又道:“知道你不情愿,但不情愿也得带,医院不是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地方,我们是有纪律有组织的团队,就算你的专业能力再出众,将来青黄不接,何以为继?这个责任你负得了吗?”
池于钦捏了捏鼻梁,终于在恩师的严词厉色中把眼皮抬了起来,移到桌上的那几份简历里,相较于刚刚的敷衍,态度明显是认真了不少。
“今年咱们心外的男女比例失衡严重啊。”
“哪里失衡?”
池于钦点了点简历,清一色的女生。
“你说这个啊,谁让你去晚了呢,被老刘挑走了。”
“到底是我去晚了,还是他故意的,我记得去年他就是这么干的。”池于钦说话从来不给谁留面子,哪怕今天就算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她也是这话“您有功夫真该敲打敲打他,拉帮结派也就算了,还搞男女对立,接下来还想搞什么?”
王秋琴对刘宗仁的做法,也是有意见的,可又没办法,毕竟这话他从来没在台面上提过,真拎出来说,到时候人家一个否认,反而是你敏感多疑了。
“要不我去他那儿给你要个人?”
“不必了。”池于钦耸了下肩“他挑的人我嫌蠢。”
说罢,不带犹豫的便从几份简历中抽出一张——
“就她。”
王院长顿时眯起眼来——
“瞧瞧,小姑娘多水灵,一看就知道是个脑袋灵光的通透人。”
“我先声明,如果她不行,我不会留情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