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一身烟灰色的纱裙,清风拂过海藻般的发丝,空气中莫名多了几分潮水的湿意,一双罕见的蓝灰色眼眸就是那波澜的源头,水光粼粼的裙摆一扬,纤细的身影如游鱼般穿过围堵上来的侍从,一脚踩在正厅的门槛上,薄唇微掀,“第一次抢亲,不是很有经验,还请各位见谅。”
后头跟进来的两人略略汗颜,托她的福,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夺去了,他们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来也没人管。
东方既白扫了眼台上一对红衣喜服的男女,晏琉璃盖着红盖头看不到脸色,倒是那位新郎官顾剑门,皱着眉朝她看来,似乎有些不解但却没有出声。
顾家三爷猛地从席间站了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东方既白抬手一指台上的顾剑门,“这公子我看上了,自然不能让他和别的女子成亲。”
身后,百里东君悄悄戳了戳司空长风,“你有没有觉得东方姑娘虽然嘴上说着第一次,但看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放肆!顾家的地盘岂容你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撒野!”顾三爷冲她走过来,“今日是我们顾家大喜的日子,不想见血,还请速速退去!”
东方既白却是笑了笑,微勾的唇角带着轻讽的笑容似乎将对面的人心神全都勾了进去,蓝灰色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渊。
“放肆?上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已经被丢进海里喂鱼了,可惜这里没有海,只能把门前那口小池塘拿来将就将就。”
说着,人影翩然一晃,没人看到东方既白是怎么出手的,顾三爷已然倒飞出去,一头栽进了正厅前方的荷花池里。
“大胆!”坐在主位上的,这场宴会真正的主角终于忍不住一掌拍案,一步踏了下来。
婚宴的新人如同两尊雕像一动未动,闪身出现在东方既白面前的是晏琉璃的兄长,在背后谋划了一切的晏家家主晏别天。
东方既白又是一勾唇,“说大胆,和放肆是一样的。”
四尺长伞伞尖拄地,她一手持伞旋身,烟灰色的裙摆如浪潮般跌宕,另一手掌力汇聚,骇人的气势骤然喷薄而出。
晏别天的脸色微变,一挥手攥住自己的佩刀,他的刀法是南诀一位绝顶刀客所传,这些年勤学苦练,按照百晓堂给出的一品四境划分,早已入了金刚凡境,可在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姑娘面前,他居然生出了一种云泥之别的感觉。
一掌,刀碎,晏别天撞上了正厅墙上挂着的囍字,正好将两个喜从中间震成两半,满座皆惊,纷纷离座朝墙边退去。
一身喜袍的顾剑门动了动手指,他目光森寒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晏别天,旁边蒙着红盖头的晏琉璃忽而轻声道:“事情还不算完,他背后有帮手,先让她把人引出来。”
相比晏别天的口吐鲜血,东方既白只是随意地擦了擦手,扭头对身后目瞪口呆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微微一笑,“不要慌,你们要相信姐姐我不动手的时候是很温和的。”
司空长风最先回过神,他看了眼在随从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的晏别天,皱了下眉后思索道:那几位公子知道他们半道拉入伙的这姑娘武功是如此深不可测么?
金刚之上,自在地境?
不对不对,至少是逍遥天境。
晏别天也深深感受到了境界上的差距,他顾不得其他,从袖中甩出一支袖箭,朝窗外丢了出去,东方既白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拦,而是一转身冲两人摊手,“好了,场子已经帮你们砸好了,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历练,这里就交给你们善后了。”
司空长风一愣,见她已经走出了正厅,“你去哪儿?”
“我东方既白,向来是好事做到底,斩草又除根的。”她右手持伞在左手掌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掂了掂,眉眼间有股说不出恣意潇洒,“自然是要把另外那些臭鱼烂虾收拾干净。”
她一步翩然,海浪般的裙摆已经落在了宴厅前的红毯上,顾家三爷满身狼狈的被几个家丁从荷花池里捞起来,她弹了弹手指,刚上岸的人又被打了下去,“还没死就别上来。”
身后落了几道不算太差的气息,东方既白回过身,看向突然出现在顾家大院中的五个披着斗篷的黑袍人,“五个?我以为七个呢。”
为首之人身形魁梧,一双手却惨白枯瘦,整个人像是一具套在斗篷下的骷髅,他看着东方既白的方向,沉声道:“动手。”
四名黑袍人顿时一跃而出。
东方既白微微一笑,轻轻转动伞柄,银白的伞骨向四面八方撑开,伞面上傲雪迎霜的红梅鲜艳得仿佛能滴血,伞的另一侧是和面上的白雪红梅截然不同的猩红,伞骨撑开的那一刻仿佛能闻到浓重的死亡味道。
伞上的红梅片片飞落,像是飞溅的鲜血,四名黑袍人的身形一滞,他们后方的首领却蓦地心口一凉,脚下步伐急退,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原本还在十步开外的女子眨眼便已经贴至他身前,青葱般的两指点在他胸口,仿佛利刃穿心。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双蓝灰色的眼眸中盛着的笑意,四肢百骸蓦地泛起一阵冷意,很快的,他连冷意也感觉不到了,身体失去力量的支撑向后仰倒在地上,露出胸口一个冒着血的窟窿。
血红的梅伞缓缓落下,重新回到女子的掌心,四个黑袍人齐齐身首分离,瘫倒在地上,四颗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刚进顾家院子的四人面前,几人顿时面色各异。
雷梦杀摸了摸鼻子,“如果不是刚刚在外面看见了本尊,我会以为这位才是执伞鬼。”